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
唐朝詩人留下了許多描繪江南美景的名篇,雍正帝獨愛皇甫鬆這一句。
此時他便正在畫舫之內,這畫舫外表瞧上去,樸素簡單,實則內裏玄機,別有洞天。
雍正叫上了時任江寧織造的董千沉,麵對麵的談天,表麵聽起來都是些風花雪月,可句句本意不離朝堂之上。
船尾坐著一人,正撐著臉頰百無聊賴的望著窗外,連波浮動,岸上也是熱鬧景象。
此時雨季,江南的風卻依舊舒爽宜人。
有太監喬裝成的家丁端來一盅溫熱的燕窩,遞到了小桌上,推到了她麵前,輕聲道:“夫人,剛燉好的燕窩,老爺怕您餓著…特意賞下來的。”
太監笑眯眯的,臉上的脂粉都快要抖落下來。
可不肖三秒,那盅燕窩便被人輕輕一掃,連盅帶蓋的打碎在了地上,香甜很快沾上灰塵,變得汙濁。
“夫人…”太監瑟瑟發抖,忙蹲下去收拾殘渣。
“不準叫我夫人。”她冷聲道。
“那…不叫您夫人,叫什麼?”太監握著殘碎瓷片,為難的看著她。
她冷笑道:“我叫周瀾泱,你不是知道嗎?”
“使不得,使不得…奴才怎麼該喚您名諱。”這太監是蘇培盛的徒弟,機靈,勤快,又有眼力見,對皇帝和這位曾經的九側福晉的關係是摸的一清二楚。
九貝子被打發去了西寧,這一位被削了側福晉的位分,貶作了侍妾,又因九貝子出惡言,不尊上,被革了黃帶子,成了庶民,這一位,自然也就成了庶民奴籍。
可就是這麼個奴,卻被皇帝藏在了圓明園長達三年之久。
對外隻說她是替太後和先帝抄經祈福,替九貝子贖罪消孽。
而實際怎麼個情況?
別人不清楚,他近身伺候的還能不清楚?
“你在想什麼?”周瀾泱目光還落在外麵,卻突然問道。
太監忙道:“奴才在想,老爺既帶了您出來,必是想您能寬寬心,您又何必一路都給自己添堵呢?”
“寬心…”周瀾泱琢磨著這句話,突兀的笑了一聲兒,笑聲像銀鈴悅耳,又比冰渣更此人。
“想我寬心的方法多的是,唯獨不是這一種。”
她說完後,再也不回頭,卻不知道美景如畫,究竟入了幾分在她眼中。
“哎…”
太監低低的歎口氣,收拾好殘局後,又躬著身子退下了。
“怎麼回事?”
帝王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冷眼瞧著一地狼藉,又緩緩抬頭去看周瀾泱。
周瀾泱目光與他相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掀開簾子直接出了船艙。
雍正眉頭一蹙,也並未理會她。
晚膳是在董千沉府上用的,他的夫人是地道的江南女子,溫婉賢惠,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帶著江南小女人的獨特韻味。
她裝了幾碟菜肴,放進了精致的籃裏,行禮道:“皇上請慢用,妾身去為那位娘娘送點菜肴,這麼久不吃東西怕是不行的。”
董千沉手一抖,悄然的看了一眼雍正,雍正自顧自的吃著菜,恩了一聲,輕笑道:“有勞夫人了。”
‘砰’——
好好的飯菜連同碗和碟都被摔了一地,董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忙跪地道:“娘娘恕罪,不知您喜歡吃什麼,臣婦命人再做。”
“娘娘?”周瀾泱冷笑一聲,指著自己的臉,問道:“你看我像哪個娘娘?”
“您…”董夫人本意是討好她故而讓皇上開心,可不知為何這人竟是半點好臉色都不給。
周瀾泱沉下臉來,指著門外,“出去。”
“娘娘…”董夫人還要再勸。
周瀾泱直接起身,抄起了床頭的一尊花瓶便砸往了門外,怒吼道:“出去!要巴結人討好也不弄清對象,誰是什麼娘娘!誰要做那短命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