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她陸陸續續病了一個多月,如願享受到了隻屬於她一個人的母親。
“保佑大小姐的傷寒快好吧,再這樣下去可怎麼行。”春桃皺著一張臉,一邊幫雁回擦手一邊嘀咕道。
“隻是傷寒罷了,過兩天就養好了。”雁回滿不在乎地喃喃。
“傷寒很嚇人的,尤其是小孩兒,我家附近的付大娘的兒媳婦,前年冬天生的小孩兒,剛滿周歲時傷了風,總也不好,有天夜裏也不知怎的,突然發起了急症,遲了那一時半會兒,眼瞅著就去了……呸呸呸,我這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大小姐是貴人,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雁回隻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還未等蘇母擔心完雁回的病情,龍鳳胎又出了水痘,又近年節,一時間府裏忙得天翻地覆,蘇母再放不下心,也不能日日隻守著雁回,有時忙起來,隻得匆匆來陪一會子,便又匆匆去了,一個人隻恨不得掰成幾瓣來用,桂嬤嬤也一力照管著其餘幾個孩子,不免對雁回的關注便少了些。
似乎她永遠也擁有不了一個完整的娘親了,雁回黯然想道,默默地將打開的窗戶關上了,如果……如果……如果娘隻有她一個孩子就好了……
孩子的心思有時往往單純得可怕,他們隻要知道自己想要,便會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辦法,不顧一切的去要到。
對於雁回而言,她隻是在沒人的時候又打開了一扇窗,而那扇窗對於大病剛愈的兩個嬰兒而言,足以結束生命。
蘇母抱著那兩具小小的冰冷的屍體時,隻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山洞裏的夜晚,她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這三天裏,她的耳朵裏灌滿了各式各樣雜亂的聲響,外界的一切仿佛虛化沉溺了一般,整個世界似乎都虛無了,隻剩她自己,和她懷裏無聲無息的嬰孩,以及雁回,那孩子就站在對麵,時大時小,小的時候,她總是氣息微弱地漲紅著一張臉——那是自己險些親手悶死的孩子的臉!大的時候,她總是用那種乖巧、無辜到近乎聖潔的孩童的眼睛望著她……
這都是她的孩子呀!天知道桂嬤嬤沉默著、渾身戒備地帶著那個小丫頭到她麵前的時候,她是怎樣的絕望,而這份絕望似乎沒有止境。
蘇母做了一個決定。
她接連處置了府裏的一批又一批下人,那個小丫頭和那對龍鳳胎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像是大海中偶然落下的一滴墨,眨眼,便無聲無息地沒了影,隻留下依舊平靜無波的海麵。
而雁回,也在這無聲無息中,一直等到殷芮開蒙的年紀,才仿佛有人想起蘇二老爺府裏的大小姐還大字不識一個,和殷芮一起拜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