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靠近咒術界,會變得不幸。
然而很可惜,因為出生於禦三家之一的五條家這樣的客觀事實,所以五條嚴勝沒能從一開始,也就是根源上,遠離咒術界。
——連帶相對應的不幸。
“沒有六眼,也沒有咒力,是什麼感覺?”
這是什麼失禮的問題,五條嚴勝一言不發地抿緊了嘴唇,他發自內心地拒絕回答這種問題。
“就是沒有咒力的感覺。”
但最終,五條嚴勝還是從牙縫裏擠出簡短到等同於什麼都沒說的回答。
因為問出這樣荒唐並且失禮問題的是他的孿生弟弟,家族的繼承人,六眼的神子,五條悟。
重點不是孿生弟弟,而是家族的繼承人,以及六眼的神子,所以要回答。
“這不算回答,而且嚴勝,剛剛你的呼吸亂了。”五條悟又說,他那雙承載了不得了力量的蒼藍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嚴勝,裏麵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卻讓五條嚴勝感覺整個都被暴露在什麼東西麵前了一樣。
——又來了,又是這樣,和繼國緣一如出一轍的,天生的,有如神明一樣的天賦。
嚴勝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不悅,他自覺還是戰國時代的武家繼承人的時候對弟弟的不滿是因為緣一太過弱氣的性格,更因為緣一的不知輕重和對他自己所擁有的神明一樣天賦的輕忽。
但如果僅僅是這樣,他為什麼會因為五條悟的理所應當的屬於天賦者的‘傲慢’而感到心悸?
這不是很矛盾嗎?
嚴勝下意識皺了皺眉,但很快又重新控製住了表情,調整好了呼吸。
雖然因為沒有咒力的緣故和整個家族有相當的隔閡,也不準備去做什麼鬥爭,和擁有百年難得天賦的胞弟五條悟多做比較,但嚴勝還是保持了修煉呼吸法的習慣。
沒有給同胞兄長做出回複的時間,五條悟再次開口:“等下有禪院的人要來。”
是非常自然的,接近於命令的口吻。
現年不過六歲的五條悟已經覺醒了五條家祖傳的無下限術式,再加上六眼的加持,他幾乎擁有等同於特級咒術師的實力。
嚴勝想,大部分天生的強者眼裏是不會有弱者的,五條悟也不會例外,他會認為自己應該庇護嚴勝這個沒有咒力的孿生哥哥,但卻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劃入考量範圍。
所以即便年幼但這種純粹不帶商量的通知性表達就是常態。
即使五條家的等級觀念沒有同為禦三家的禪院家和加茂家那樣嚴苛到變態的境地,但既然被列在一起,本質上自然也是相近的。
——有咒力且繼承了強橫術式的人才能被看作是同類。
而沒有咒力,不可能成為咒術師的五條嚴勝是家族裏的異類。
“知道了。”嚴勝點頭。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確實很適應五條家這種封建古老的大家族的生活。從前的繼國家已經給嚴勝留下了足夠深刻的烙印,閉塞,傳統,尊卑有別並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詞。
相反,這是禦三家這樣古老家族堅守的法則。
禪院家的人要到訪其實不算什麼大事,起碼沒有重大到需要五條家的神子專門接待的地步,可這種像是珍奇生物一樣被參觀的狀況還是引起了五條悟的不悅。
他決定稍微做點惡作劇,比如揭穿點什麼,想到這,五條悟微微偏過頭,看著嚴勝提醒道:“等會小心點。”
‘這算什麼,高高在上的憐憫嗎?’嚴勝這次沒有再讓情緒失控。
可能因為受到轉生之後尚處幼年的身體的影響,他各方麵的控製力都下降了許多,不過隻要有意識地進行控製,就不會有狀況。
嚴勝看得分明,五條悟整個形體都被黑色的負麵力量給包裹,尤其是大腦和眼部神經的位置,源源不斷的咒力以一種莫名的規律循環著,光是控製過於龐大的力量就幾乎要調動整個大腦。
這種無時無刻不需要耗費大量精力的感覺應當是痛苦的,但五條悟卻還能維持著一種帶有神性的奇異平靜,就像緣一當年一樣,嚴勝不想和五條悟對視。
五條家的連廊很長,寬度也足夠數人並排而行,嚴勝卻一直堅持站在靠後一點的位置,這是自我暗示,也是生存方式。
“我和悟不算很像。”嚴勝幹巴巴地回應,他實在反感雙胞胎這種存在,連續兩世,甚至在延續了記憶的情況下,簡直就像是命運的必然一樣,作為凡人的自己的雙生弟弟必然有遠超凡人的天賦。
唯一慶幸的大概也就是他和五條悟的麵目並不像當初和緣一那樣地相似,雖然遺傳了五條家一貫的白色頭發,但嚴勝的五官反而更接近前世的時候,眼瞳也是相對常見的赭紅色。
五條嚴勝和五條悟是異卵雙胞胎,這大概算不幸中的萬幸吧。
起碼就減少危險這方麵,不太接近的外貌是非常不錯的優勢,嚴勝補充道,“禪院家的人不會把我和悟認錯,而且,我準備以後都留長發。”
得到回應的五條悟仍舊注視著同胞的兄長,他的眼睛相當漂亮,是晴天時候青空的顏色,加上孩童特有的純澈,有一種接近於琉璃寶石之類的質感,“聽說,禪院家來的人裏也有完全沒有咒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