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將行李搬上車,我和我哥坐在拖拉機的車廂裏,一路顛簸搖搖晃晃。
兩旁的白楊樹在在拖拉機掀起的灰塵裏倒退,像是不斷被扯拽的黑白影帶。
我哥坐在我旁邊,他突然鄭重地拍了拍我後背,隨後咂巴咂巴嘴說道:“你這個丫頭,開心點,怎麼感覺你成天愁眉苦臉的,你看你老哥我多衰,還不照樣每天嘻嘻哈哈的。”
我將頭扭過去,沒有看他說:“瞎說什麼呢,我哪裏有不開心了,每天都開心得要死好不啦。”
貌似人在撒謊的時候不敢直視對方眼睛是有道理的,因為眼睛最容易坦白。
他從書包裏掏出一本書,書名是《瘋狂搞笑之漫畫那些事》。
書的封麵貌似粘了些灰塵和水的混合物,我哥一連將書放在懷裏擦了好幾下,隨即書遞了過來說:“不要成天給自己這麼大學習壓力,你又不愛和別的同學玩,心裏鬱悶不開心的時候就看看這本書。”
我哥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嬉皮笑臉的,我真懷疑臉上的傷口都被他笑容扯得生疼。
“什麼破書啊,有什麼好看的,你還這麼寶貝。”我瞅了一眼不屑地說道。
聽我這麼一說,我原本以為他會將那本漫畫書迅速收回去,誰知他開口說道:“你轉過去,背對著我,快點。”
我不懂他的意思,畢竟剛剛對他說了重的話,於心不忍,隻能無奈聽他安排。
他利落地拉開我的書包拉鏈,隨後將那本書塞了進去。
他塞的動作很快,應該是怕我突然製止他吧。
“沒事看看,這本書挺有意思的,好笑得很,好不容易買到的呢。”他邊將我的書包拉合邊說道。
“這是新書,逗人了吧,封麵髒兮兮了都。”我無情地反駁道。
其實一直我性格溫順,對人很少說過什麼刺耳難聽的話,可是自打抑鬱以來,心裏有時也會有種說也說不上來的狂躁壓抑之感,尤其是這種情感一湧上來,就如同是泄閘的洪水一般,我是死活控製不住的。
我哥撓了撓頭沒有說話,嘿嘿地笑了笑。
我想他應該是沒有什麼可反駁的,或者他有意選擇縱容我的蠻橫。
我將頭靠在拖拉機鐵質的壁沿上,車上一顛簸,頭就被碰撞得疼,其實我是愛這種疼痛感的,心裏覺得莫名暢快。
“你這丫頭,車裏這裝我棉被的麻袋你不能靠嗎,靠那上麵那麼硬,不得疼死你。”我哥朝我嚷道。
由於聲音過來,開拖拉機的父親也嚷道:“你倆吵啥吵,再吵你倆來開,我看你們這孩子就是舒服日子過多了。”
我沒有理我哥,更沒有理我父親。
誰知我哥一把將我狠拽了過來說:“你今天就給我頭靠被子上,要麼你就別靠。”
我父親一聽我哥的聲音更大了就吼道:“你這混小子,你他媽都被學校開除了,還好意思給我大聲嚷嚷呢,你那臉皮簡直比豬皮還厚啊。”
我一聽臉皮比豬皮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哥也跟著笑了。他一笑漏出了四顆好看的門牙,隻是臉上掛著彩,影響了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