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漆黑一片,慕夏躺在我身側,呼吸起伏平緩,可我知道她並未睡著。
我也睡不著,靜謐夜晚,月色深沉,這般美景著實適合聊天。
“慕夏,其實,人嘛總不能隻為自己而活,很多人一生都沒有真正快樂過,你不要為此傷神。”
“而且,人生辣麼長,快樂過一天也是一天,不快樂過一天也是一天,不如笑一笑,煩惱都忘掉”
“哎?慕夏,你好像並不愛說話……”
就在我尷尬地要死的時候,慕夏終於舍得開口,“話說多無益,況且我忙忙碌碌的,沒有人願意同我說話,”她的語氣帶著懷疑,“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不是嗓子啞了,而是根本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我理解你,沒有人同自己說話的日子總是孤獨的,”我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清涼的夜裏帶著點說不出的傷感,“很多不開心的事沒有人聽,沒來得及說,就這樣藏在心裏,久到變質。”
慕夏輕輕地說,“慕容姑娘,我原本以為你會是沒有煩惱的人。”
“哈哈哈哈,大部分時候是這樣的。”我笑出聲來,其中蕭瑟隻有我會懂,故作輕鬆道:“慕夏,你可以把你的不開心講給我聽,像我一樣說出來就好了。”
本是隨口一句玩笑,本以為慕夏不會這麼容易被我打動,沒成想她竟很信任地將她的故事講給了我。
漫長的夜晚,我就這樣聽她傾訴著,話語間滲透月色的寂寞,一點一點勾勒出那段曾經。
大梁國明宣帝三年,沈睿十六歲,隨父入宮,舉為學士,執掌宮中文書。
慕夏,當朝太傅之女。
那年,她十三歲。
被人從水缸裏撈出來的時候,她的半張臉已經被大火燒傷,顫顫巍巍地看著站在廢墟前那個男人的背影,兩隻手緊張地抻著衣角,卻倔強地不肯說一句話。
那個男人緩緩轉身,低著頭為慕夏理了理頭發,無情道:“你的家沒了。”
慕夏點點頭,淚水懸在眼眶中,她記得昨晚的大火,將她的家燒完,將她的爹娘淹沒,將她的臉弄成這樣。
她也記得爹藏她進水缸時說的話,“兒,以後你一個人要堅強些,除了愛你的人,沒人會憐惜你的眼淚。”
男人對她的樣子似乎很感興趣,開恩般憐憫道:“以後你便跟著我,管你溫飽,如何?”
慕夏搖搖頭,骨子裏的尊嚴讓她本能的拒絕別人的施舍。
男人不以為意,輕聲說了句,“那便丟出去罷。”
之後慕夏過著乞討的生活,搶不過其他乞丐時就餓著,餓上很久。有時候她不爭氣地想,如果當時答應那個男人過得會不會比現在好很多。
一天,她和平時一樣坐在街邊,一雙錦邊白綢鞋走進她的視線,那個人蹲下來和她平視,手裏拿了張銀票對她抖了抖,“想要嗎?”
慕夏直直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還是屈從地點了點頭。
男人將銀票丟在她麵前,在她要拿起時將它踩住,諷刺道:“尊嚴,一個人連活下去都是問題,還要什麼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