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涵問完後,看著她一瞬間怔忡下來的臉,有些後悔是不是不該問。
羅葉眉間糾結,目光放空地望著前麵的空地,陷入了漫無邊際的沉思。她不知道怔愣了多久,覺得眼睛些許刺疼時,才倏的收回視線,飄走的思緒也歸回原位。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杜子涵不敢再問了,他心裏的好奇越來越濃,但是方才羅葉陷入沉思的那一刻,他發現她糾結的眉宇透著悲痛,那種悲是深入骨髓、刻骨銘心的。
羅葉咽了咽喉嚨,隻覺得苦,從心裏彌漫開來的苦澀。
其實她隱瞞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這件事遲早都會暴露,一句謊話需要更多的謊話去圓,她知道杜家的人已經起了疑心,之所以還沒對她發難,隻是想找個恰當時機,給她狠狠一擊罷了。
“嫂子,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就當子笙堂哥還在……”杜子涵不敢再問下去了。
羅葉淡淡的“嗯”了一聲,兩人算是默契的回避了這個問題,卻也從某個程度上,默認了杜子涵的猜測。
“回到我剛才的問題,你是否有信心接受現在甚至將來的壓力和挑戰?”羅葉重複一句,表情肅穆認真。
“我盡力。”
沒有太多的激動興奮,也沒有馬上拒絕。“我盡力”這三個字是杜子涵仔細斟酌考慮後,才慢慢說出了口。在開口的這一刻,他隱約已經感受到了什麼,心情倏然下沉,沉甸甸的,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
羅葉露出笑容,溫暖燦爛的笑容是他前所未見的,“以後,杜家就拜托你了。”
這句話,她是替子笙說的。
多年前,遠在南非的那個破敗山洞裏,嘴裏叼著根野草剔牙的杜子笙,在他們偶然提到家人的時候,那個表情有點乖戾不羈的青年,意外的怔了怔,在周遭奴隸的嘲諷和哄笑中,他一口吐掉嘴裏的野草,大大咧咧地說:“大哥我以前可是豪門出來的……”
“切!”
誰信呐!
被拐到這窮鄉僻壤生不如死的地方,青年男子蓬頭垢麵,身子骨瘦弱得好似風一吹就倒。可是那個羸弱的青年,卻好像一顆最頑強的野草,風吹不倒,雨打不敗,頑強而茁壯。
“我又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有家人很正常好不好?”
“我也不記得我家在什麼地方了。不過,小時候爺爺很疼我……”
“明珠,如果你能活著回去,你要是能找到我爺爺……算了,還是別找了,他們肯定已經忘記我了,兄弟姐妹也是,其實我也不記得他們了……”
真的不記得嗎?
她不信,因為有個晚上,他們剛執行任務完,渾身快要散架似的躺在山坳裏的時候,半夢半醒間,他在夢囈中喊出了心裏最渴望的話語。
愧疚。
他對家人的愧疚,對不能陪伴他們身邊的抱歉和難過。
“好好努力,以後,杜家就靠你了。”
她衷心地對杜子涵說,不管子笙對杜家抱著什麼心情,至少,在這個看似冷漠的家裏,也有讓他溫暖的存在。這個家裏也不全是冷血動物,還是有人不曾忘記他,有人默默擔憂他。
——
當兩人達成某種共識後,杜子涵對公司的事越來越上心,他已經不再糾結羅葉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也不必再為難身上承擔的壓力。隻想全力以赴,把最大的能力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