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天之目(4)
生天目大早上鬧了個笑話。昨天夜裏他其實隻是想稍微靠一下, 哪想到自己竟然維持著這種難受的姿勢睡著了……而且一睡還是一整個夜晚。
起來之後,他左臉上像是烙了一個尖形的紅印。摸上去的時候,還有略微的疼意。
生天目整個人麻麻的, 他照了照鏡子,也用手搓了搓, 卻發現那塊紅印顯得那麼堅強, 一直停留在他的左臉上。很可能是體質的原因, 導致它好久都沒有消失。
就在生天目在衛生間裏苦惱著這個的時候, 敦的臉出現在衛生間門口。他扒拉著門板, 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小袋冰塊。
生天目看著他, 看了好一會兒。
“不是腫塊。”
敦茫然失措地拿著那袋冰塊後退, 他又聽見少年那沙啞的聲音。
“不需要冰塊。”
中島敦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憂。喜的是少年頭一次開口對他講話,憂的……敦覺得對方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相處……
他其實, 很想和對方做朋友。
生天目注視著對方離開,看著鏡中自己臉上那可笑的紅印子, 頓時覺得有些好笑。他揉了揉自己的臉, 思考著自己剛才那樣說話是不是有些過於冰冷了……
他隻是不太會說話, 頂著這張臉之後便顯得更加不會說話了。
哎,自己有沒有傷到他的心呢……
摸著自己的左臉的生天目, 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剛才其實在和敦說話, 而且沒有流血。
為什麼?
這樣想來,他昨天和羂索說話的時候, 好像也沒有流血。為什麼呢?他(敦)明明詛咒了自己啊。
生天目不知道,在昨天晚上, 羂索偷走了一部分的詛咒。他將那團針對著自我的詛咒揉捏成一個小小的球,然後握在了手心之中。
被偷走的詛咒,暫且遠離了他。
生天目又低聲說了幾句話, 也沒見有在流血。他著實是弄不懂這回事請,一時之間也適應不過來。他便想走著看看吧,說不定就找到原因了呢?
不過,這能夠算是好事嗎?
生天目仔細思考著,最後得到了一個結論。
——羂索侵犯了他的個人財產權益。
——哪怕是詛咒也隸屬於個人財產。
在衛生間磨蹭了好久後生天目才出去,他臉上的紅印依然存在著,這讓他好不舒服。因為這就代表著好些人都會下意識地看向他的臉。
但是隻要自己不尷尬,那麼尷尬的就會是別人。
少年捧著碗走了出來,有幾個成員在早上會有如同聚餐形式的早餐。
一夜過去而饑腸轆轆的宮澤賢治“啊”了一聲,“敦的臉上是什麼?”
這個淳樸的鄉下少年毫無芥蒂地呼喊著“借宿”於此的少年的名字,因為有兩個敦所以大家總是會有所避嫌,隻有宮澤賢治不那樣。
他有些憨厚,但絕不癡傻。
“磕到了。”生天目搖了搖頭,端著自己裝滿了白粥的碗跪坐在了小桌邊上。他幾乎是和宮澤賢治貼著坐的,這是因為賢治讓他非常的有安全感。芥川龍之介也的確給他帶來安全感,但是二者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芥川的安全感來自於強大,而後者的安全感則來自於純真。
真好啊。
“賢治知道太宰先生去哪裏了嗎?”悄悄地坐到了小桌對麵的中島敦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問。國木田先生,與謝野小姐,還有亂步先生都不在,而他是真的很在意太宰的去向,所以隻好在宮澤賢治這邊找找有沒有相關的消息。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放下筷子想了須臾,賢治開口答道。說完後他又開始迅速地扒飯,而大家都知道,賢治吃飽了就會呼呼大睡,所以國木田先生總是餓著對方——這可不是虐待哦。不過呢,昨天,今天,明天,賢治都不需要出手。需要他出手的方案全部被pass掉了,所以他自然可以吃完了睡,睡醒了再吃。
每每聽到太宰的名字,生天目的心都會抖一抖。這應該也是敦的心情吧……
“興許是去港口了。”少年夾了一塊豆腐蘸醬油,在敦“誒?”的聲音下,少年又重複道,“那裏有他的同事。”
中島敦:“……”
中島敦:“哦哦。”
對哦,太宰先生原先是個黑手黨呢。
算是被解答了疑惑的中島敦沉默了下來,有少年在的地方,空氣總是無法像從前那樣快活起來。
晨飯結束之後,敦要下樓去拿報紙。偵探社訂了好幾份報紙,分別有專對新聞版塊的《橫濱日報》《橫濱新聞》,以及生活板塊的《朝日生活》《life》,還有由與謝野晶子單獨訂閱的《美麗人生》。女醫生雖然是個殺人醫生,但她也是位新時代女性。除了《橫濱日報》是每日一作外,其餘要麼是周刊,要麼便是半月刊。
中島敦下樓要去拿的正是《橫濱日報》,報紙被塞在漩渦咖啡廳門口的信箱裏。送上門來,實在是有些難為那名從罪犯轉正的送報員。而對方先前鋃鐺入獄正是被偵探社所抓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