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藤屋祐人的魂魄真的在他的身後。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從藤屋祐人被殺死的那時刻起嗎?因為被中島敦殺害,所以靈魂(詛咒)也緊緊地黏住了他嗎?
生天目不得而知。
“顯而易見他非常的虛弱,恐怕沒有多少日子就會徹徹底底地消散。”
敦的臉上一片空白,他又不知道要怎麼做了。他困難地、僵硬地轉過腦袋,那張茫然的空白依然停留在他的臉上,他求助似地看向這個世界上最為信任的男人(太宰治),“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他依然血流不止,這是來源於他自己的詛咒。並沒有人在怨恨他,怨恨著他(敦)的人隻是他自己而已。他無法去憎恨其他人,因為別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去行動的,隻有他自己,毫無願望,毫無夢想,聽從著別人的支配去剝奪他人的性命。敦的這一舉動沒有任何的爭議性,也不存在任何的夢幻,他行使的正是不正義的殺戮。他隻是不想死。
別人有理由憎恨著自己,可是他自己呢?他沒有理由去憎恨其他人。
敦隻能夠去憎恨自己,這樣一來,他似乎能從這種對自我的憎恨中取得少量的安慰。同時,他偽造了一個騙局,他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森鷗外的“不言之誓”。
敦本以為自己能夠憑借這樣的謊言度過悠久。可是現在的他麵臨了滅頂一般的災難。
詛咒是人類惡意的集合體,但是經年累月惡意消散之後,詛咒也會隨之而消散。生天目很害怕,另外一個世界裏被殺死的藤屋祐人就這般消散不見。對方似乎是在保護著他(敦),和敦施加給自己的詛咒對抗著。可是如今對方已經越來越虛弱了,似唯有解決詛咒,才能解救對方稀少的靈魂。要想要解決這個詛咒,隻能夠靠他(敦)自己。
太宰用彎曲的手指輕輕觸碰著嘴唇,他的口中發出沉吟聲。
“這種事情隻能靠你自己,不是嗎?”
敦平生最害怕的話語就是“靠你自己”,因為他知道“一事無成”這個詞就是拿來形容自己的。
生天目的大腦有些混亂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憑借他個人的努力總是收效甚微,所以他回想起了森鷗外曾經對他下達過的命令。
‘冷靜下來’
如雨水般向下流淌的血液,終止於這個儲存在腦海之中的命令。
敦顫抖地伸手去摸自己脖子上的傷疤,他的手指穿過熱潤的血珠,指腹好像觸碰到了一塊並不平坦的傷疤。
生天目一直以來都對這個詛咒有所疑問,這些血究竟是從哪裏流出來的?他一開始以為是毛孔,現在想來可能也不是這些。也許是“傷疤”。
他睜大著眼睛看著太宰治,隔著薄薄的一層木頭卻恍若隔世。
那個男人顯露著輕飄飄的笑容,那種笑容有一種踩在雲端的懸浮感。生天目暈眩了,他以為自己看見了身為首領的那個太宰治。
……
……
「他試圖忘記所有悲劇。」
生天目腳步虛浮地離開了誌願者之家,他走得太快了,如果他在猶豫一會兒,留下來一會兒的話,如果加茂憲紀再快一些的話,那麼他們兩個人就會在此相遇。
但是一個走得太快,一個來得太晚,這就導致他們之間相差了三個小時的時間。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走了半晌,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到了人堆裏。大家都戴著草帽,背著行囊,看起來是什麼觀光團。
生天目眯著眼睛看了一眼他們行路的遠方,原來是富士山。
作為一座火山,遊客們對它的喜愛卻依然沒有減少。已經休眠了三百年的富士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度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