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潮的臉色驟然一變。
再看向程稚華的時候,他眼睛裏的溫柔,已然蕩然無存,隻剩下深深的厭惡與痛恨。
嗬,這就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小妹妹”?
程潮本以為,讓程稚華先後兩次下藥,第一次害死體弱多病的百合子、第二次又讓繆馨兒犧牲了自己的清白之軀為自己解開藥性,還是因為她受了什麼人蠱惑的緣故。現在想來,隻怕是她的本性就是如此,才會在明知自己死了心愛之人之後,還在婚禮上彈奏出這首假做是自己所創的曲子來!
“程老板,恭喜恭喜啊。”
緊繃起來的肩胛猛地被輕拍一下,程潮斂起戾氣回首,便看見穿著銀灰色拷綢衣褲,戴著眼鏡衝著自己拱手道賀的發福中年男人。
“原來是方老爺。”想到這些年偶爾的合作,程潮略微頷首,“許久不見。”
方鶴林,前任教育部部長,如今浦江大學的校長。他出身名門望族方家,還是如今國內赫赫有名的學者,資助過不少寒門學子,又有著作等身,在如今的學界,很有聲望。更不消說他與他那十三房姨太太的韻事,往往都是而今小市民們茶餘飯後的必備話題。
唯一的遺憾,大概是他已年近耳順,卻仍舊膝下無嗣。也據說他與原配太太本有個女兒,年幼時被拐子拐走,再無音訊。原配太太熬了幾年,溘然長逝,方鶴林卻許願,若找不回這個女兒,就讓他這一支盡斷了也罷。
當然,也有人猜,這方鶴林怕是在哪又養了一房妻室,隻如今不好帶出來見人罷了……
收回思緒,程潮看著方鶴林有意無意地看向程稚華的視線,心裏一動“方老爺,不如……”
……
入夜,紅燭繾綣。
雖然婚禮是西式的,但新婚之夜還是按照老規矩辦。
仗著繆馨兒脾氣好,丫頭婆子們也都為了討賞錢沾喜氣去鬧洞房,下人們放著鞭炮,就連門口站崗的幾個大頭兵都被程潮獎了賞錢,抱著幾罐上好的女兒紅去喝酒劃拳了。
全府上下,唯有程稚華的房間格格不入,傳出了女人一聲聲的哀求。
“求求你……不要這樣!”
然而這個時候的男人,哪裏還聽得進她破碎的討饒?
她像一具被人肆意操控的傀儡,早在發現程潮的到來,隻是為了在自己身上宣泄失去百合子的憤怒的時候,就已徹底喪失了自己的靈魂。
眼淚隨著身子的顫動墜落到地毯上,程稚華淚眼模糊的看著,卻突然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看到了逐漸蔓延的血色……
西京醫院。
診斷室的門被推開,戴著眼鏡和大白口罩的醫生走出來。
“程稚華的家屬在嗎?”
程潮掙脫了繆馨兒的手,飛快地站了起來:“是我。”
“你是她的丈夫吧?”醫生斜眼看了看滿臉嚴峻的程潮,有些生氣道:“病人已經懷孕,圓房的動作還那麼大,是想害死孕婦和孩子麼?”
男人本來欲要踏進病房的腳步,在聽到醫生說程稚華懷孕的那一刹那,瞬間停駐。
“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