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個月後。
獄友偷偷和相熟的獄警要了兩根煙。
男人遞根給盧閱平,為他點燃道:“你那幾個兄弟還得蹲一年,到是你,明天就解脫了。”
盧閱平吸了口,頓覺頭昏,扶了下額頭道:“這什麼牌子?味兒賊烈。”
“有嗎?”獄友猛吸兩口:“沒覺著啊。”
盧閱平掐了自己的那根煙,又把獄友那根奪了去,一道給弄滅。
獄友急眼了,忙從地上撿起煙,可已經被踩個稀爛。他抱怨道:“我好不容易弄來的煙,你就這麼給糟蹋了?說正經的,閱平,你出去後打算上哪?”
盧閱平坐在木板榻上,雙腳岔著大字,頭發挺短,胡子倒是好一截。他笑笑,拍拍獄友的肩:“不曉得去哪。”
“當然是回老家啊。你不是黑龍江人嗎?”
盧閱平仰頭,雙手掛在曲起的膝蓋上,深沉地說:“也不曉得老娘怎麼樣了。”
那人拍拍盧閱平肩膀:“快了,明天就重獲新生了。”
盧閱平挑起唇,匪氣地一笑:“八個月。外頭不曉得又變成了啥樣。”
“還能啥樣,不就是高樓大廈,手機付款,能有什麼區別?”
盧閱平沒吭聲,心裏琢磨的卻不是這件事。
徐白的孩子應該三個月大了,和李春香離婚後,不知道她又結婚了沒有,是和丁烈,還是和別人,人生中第一個孩子在陸鯤那又過得怎麼樣?還有那個從來他萬般瞧不上的小氣鬼妹夫和自個兒的妹妹,也有兩月沒見了。
諸多牽掛縈繞在他心頭,而這八個月的時間裏也讓他回想起以前的很多事。
在記憶的長河裏,他發現自己現在最遺憾的事並不是沒有得到徐白的心,而是錯過了李春香這個好女人。
盧閱平問獄友:“你女朋友還在等你嗎?”
獄友翹起嘴角,十分自豪地說:“等著呢。”
盧閱平一皺眉:“我記得你和她連婚都沒結,還有四年你才出獄。”
獄友拍拍胸脯:“兄弟我命好,遇見一好姑娘。這你可羨慕不來。”
盧閱平喉頭一滾,沒說什麼。
可他心裏卻知道,假如當初自己沒有作死,沒有傷透李春香的心,李春香一定也會等他出來。
獄友一聳盧閱平的肩:“喂,你小子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胡想。”
男人說:“胡想啥玩意兒,明個兒就出獄了。以後咱倆有機會再見麵,得是四年後的事兒了。”
和盧閱平關一道的家夥,二十八歲進的監獄,犯了事被判十二年,後來表現不錯,又給減了兩年,今年已經是他坐牢的第六個年頭。
“好好改造,爭取讓你女朋友少等幾個月,也是好的。”盧閱平說。
“是。說的是。”那人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
“話說閱平啊,你出去後打算幹什麼?有打算嗎?”
盧閱平想了很久說:“我還能幹什麼?可能就做回老本行吧。”
獄友一驚:“還想著發死人財啊?”
盧閱平嘴角上揚,齒縫裏吐出倆音:“販魚。”
隔天,盧閱平出獄。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扇鐵門後頭竟會站著一群人。
老娘從黑龍江趕來了,妹夫和佳影都在,徐白站在陸鯤身邊,陸鯤抱著他和徐白生的大胖兒子,連丁烈也來了。
盧閱平的鼻子有些泛酸:“你們這是?”
陸鯤走上前:“特地來瞧瞧,你改造出人樣了沒?”
盧閱平嘴裏一笑,眼睛桀驁地一撇,沒說什麼話。他盯著被佳影扶著的老娘,臉色瞬間沉重了下來。
當初,盧閱平進去的時候他母親遠在黑龍江,沒能及時看一看兒子。後來又因為心裏有氣,覺得兒子給老祖宗丟了人,更是心狠地八個月沒來看一趟。可今天接兒子出獄的時候,一雙老目還是縱起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