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戀歌委婉(2)(2 / 3)

也許隻能被動地靜等金誌愛的告知了。潘玉龍深思著盯著掌中的手機,眼光卻長久地停留在屏幕顯示的“誌愛”上。手指在按鍵上來回撫過,而猶疑不絕中,潘玉龍忽然從心底煩厭起這種被動來。他迅速按掉手機,將它放回衣袋,起身向外走去。潘玉龍決定先去看一下晚上要舉行宴請的鯤鵬廳的準備情況。

晚上,萬乘大酒店的鯤鵬廳裏燈光璀璨。何總、孫總他們都在場。圍桌而坐的人們彼此間顯然都已很熟悉。豪爽地開著玩笑。在銀海,他們也算是有頭臉的人物了。這樣的聚會隻會嫌少絕不嫌多。潘玉龍還是第一次出席這種應酬。不過,他一直就是個淡定的人,所以,這種場合他的表現也一如既往地從容。畢竟,也不需要他出頭。他參加的最主要的原因,正如公關部經理所說,就是更好地掌握客戶資源,與他們熟悉交流。因為萬乘大酒店即將推出大客戶的定製化服務,所以,這次宴請的主要目的,也就是想藉機多了解一下這些酒店的重要客戶們有什麼消費上的需求新變化;同時也想聽聽他們對這種大客戶的定製化服務的喜惡。

酒過半巡,人們的話題不免開始多了起來。漸漸地,就轉移到了這幾天隻要是銀海市的重要人物就都會關心的那件事上去了。雖然,大家都在打著哈哈說,酒桌上不要關心政治、不要談及政治,就講些風花雪月才好,可是實在是這件事還是有些震動人心的,在坐的人簡直就是忍不住不談。因為,這可是銀海市有史以來第一位被雙規的高官哪。不管是出於什麼心理,他們都是要互相交流一下此時此刻的想法的。潘玉龍靜陪在一旁,自然因為此事可能涉及到時代公司而聽得尤為仔細。

這次事件實際上就是從北京直接查下來的。事發的原由,是一家境外的大型集團公司被它們本國的證監會指控,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裏,利用邀請中國企業高管或政府官員出國進行“商務”活動的機會大行觀光、娛樂和休閑之實。而這家大型集團卻為此慷慨地全部買單。三年下來,累計費用竟達千萬美元之巨。中方涉案人員多到讓人心驚。因此,此家境外集團公司被控違反了該國的《反海外腐敗法》。

本來這件事跟銀海是沒什麼聯係的。但巧就巧在,為某些中方涉案人員做辯護的北京天地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在取證的過程中,因為一條偶然的線索來到銀海。沒想到深入調查的結果是,他們卻肯定了韓國的時代公司在中國發展的幾年來,也曾利用此種手段進行了商業性賄賂。而為了徹底打開銀海的市場,他們的賄賂手段似乎也更多、更加高明。他們不僅在京裏活動,也將銀海的各層關係摸得通透。

天地律師事務所的律師發現,他們的好幾位被辯護人都與時代公司有著或多或少的牽扯。而銀海市那位高官的落馬則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一時間,許多有著類似經曆的在中國的境外企業集團都不免惶惶起來。而在銀海市,人們更感興趣的是,還會有多少人將因此次事件跌倒;韓國時代公司在銀海的發展會不會因此次事件陡起變數。時代公司目前在世界上所謂規模最大的城中城建設,在發生了這種醜聞之後又將怎樣延續下去?放棄建設肯定是不可能的,那麼他們又該怎樣去挽回時代公司在銀海甚至是中國的公信力?

潘玉龍雖然不懂政治,但他常識還是懂的。席間人物的談話,讓他越聽越心驚。他甚至都有些害怕聽到那“後續影響”幾個字。潘玉龍並不關心那個被“雙規”的人物會怎樣,他也無法從人們的口中去推測時代公司今後的發展動向。畢竟,他到目前為止對時代公司還根本就不了解,他甚至都無法想象那個被無數人驚歎著說出口的城中城計劃有多宏偉。一切他都沒有興趣去關心。他隻擔心一個人。那就是金誌愛。是的,潘玉龍現在隻擔心所有的一切會對金誌愛有什麼影響。

潘玉龍的手幾次伸進口袋捏住手機。又幾次放開。他覺得自己的手心裏全是汗。而頭腦也有點昏沉。心底卻焦灼得不行。似有螞蟻在細細地啃。又似有小火在靜靜地燒。可是,一點一滴他都不能表現出來。他的眼神幽暗,好像風暴之前的大海,平靜的似沒有一點波瀾,卻不能抑製偶一眨眼時的蕩漾。

潘玉龍的心思紛雜繚亂。雖然,金誌愛並沒有向他提及再到銀海來的原因,但潘玉龍心知她的到來必定是與公司有關。隻是,他不好開口。他是有那麼點詢問的意思的。可就在問與不問的極短暫的猶豫間,潘玉龍終究還是選擇了沉默。在他看來,愛情就是純粹而絕對的,不應該也不需要再參雜其它的因素。更何況,他和金誌愛都曾經吃過這樣的苦頭。

而觥籌交錯中,潘玉龍忽然想到,其實一早他有問過金誌愛的,問過她怎麼想到會來銀海,在北京的時候怎麼不提。可是,當時的她卻輕輕轉移了話題。她說她想他。潘玉龍熱切的心中似乎漸漸鑽進一絲冷意。手心的汗突然間轉移到頸背間,慢慢地、熱熱地沁出,卻迅速地、冷冷地流下。而他的手也轉瞬間變得冰涼。

就在這一刻,潘玉龍也驀然清晰地記起,他與金誌愛之間還有一個未解的心結。而這個心結的意味,潘玉龍想,他和金誌愛兩人應該一直都深深地明白。

夜色猶淺,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已下起了淅淅的雨。潘玉龍沒有撐傘。隻是獨自走在尚人來車往的喧囂中。而雨絲就象風的線條,密密地在他眼前斜斜織起茫茫的網,迷離的燈影中,團團片片都分外地透著一種銀白色的沁冷。

潺潺瑩亮的雨幕,很輕易地使潘玉龍的短發沾覆了一層薄而輕盈地濛濛水霧,讓他的發絲在經過昏黃濕重的路燈時偶然會泛起朦朧的光亮;如剪的長睫下,潘玉龍黑漆的眼瞳此時更是幽幽落落,讓他清俊的臉在紛飛的綿雨裏,竟隱隱散發出如秋意般蕭索冷寂的氣息。隨著風雨靜靜地加疾,黑暗中,潘玉龍的身子也逐漸涼濕了起來。往日走慣的路似乎變得漫長。而他卻沒有一點要去改搭公車的意思。

潘玉龍一直都喜歡純粹。也喜歡簡單。他也一直就堅信,隻有純粹才能簡單。隻是,生活的曆練讓他在成長的同時也幡然醒悟,要想擁有純粹簡單,本身就不純粹簡單。他也許需要花費比平常人更多的心力和勇氣,才能堅持他心底的那份執著與純淨。可是他從不後悔,並且始終甘之如飴。因為,這是屬於他的真實,他的驕傲。

但也就是在今晚,潘玉龍從旁人紛紛擾擾的話題裏才陡然驚覺,他與金誌愛的感情正是因為過去或是現在的種種原因,其實早已無法純粹簡單。所以,當他的真實和驕傲一起遭遇到他非比尋常的愛情時,也不會有人來告訴潘玉龍他究竟應該怎麼做。答案似乎永遠需要他自己去反複地痛苦琢磨才能確定。

煢煢獨行在無邊的細雨中,潘玉龍卻覺得現在的自己要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清醒。而一路走來,他也不由地在心底持續拷問著自己,他的心,是不是真的已做好了準備——準備著麵對沒有過去的過去,準備著麵對無法掌握的未來?雖然之前潘玉龍也信心滿懷地想著為了他們的愛,他們的幸福,他會踏實努力地去爭取,哪怕需要他轟轟烈烈。但是,當所有為了金誌愛釋放的感情才短短幾天就遇到了現實最真實的挑戰時,潘玉龍也第一次有了實實在在地困擾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