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響起的“咚咚咚”的聲音,不僅驚動了正在說話的方法與明良,同時也驚動了所有正在從奉天殿向外走的官員。眾人要麼楞在原地,要麼快走幾步來到金水河外,想要瞧瞧到底是誰敲響了登聞鼓。
也無怪眾人這樣驚奇。太祖朱元璋即位後設計登聞鼓,其目的是給遇到冤情走投無路的百姓一個最後的伸冤機會,必須是關係軍國大事或者奇冤慘情無門可告的才許敲登聞鼓,一般事情是不受理的;不僅不受理,反而要對告狀的百姓處以杖刑。
登聞鼓附近每日都有輪值禦史和錦衣衛軍士,不過絕大多數都是擺設,據說是天下清平,沒那麼多慘絕人寰的冤案。實際上有過小心翼翼的百姓到這打聽,得知告禦狀萬一告不準還得挨杖刑,便被嚇退。即使在洪武年間,也沒敲響過幾次。正因為登聞鼓很少被敲響,所以當在場的官員聽到它被敲響的聲音後,才這樣驚奇。誰都想一探究竟。
因剛剛才下朝,輪值的禦史還沒有到登聞鼓這裏當班,這裏隻有幾個錦衣衛軍士把守。這幾人一愣,隨即上前將敲響登聞鼓之人包圍起來,盤問起他們姓甚名誰、年齡姓別、籍貫何處、有何冤情……。在這冬春之交的寒冷時候,敲響登聞鼓的苦主被七嘴八舌問的滿頭熱汗。她緊張的下意識轉身張望,卻又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圈冠帶齊全的官員,高矮胖瘦老少品級各異。
映入一幹官員眼中的苦主,是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是個大約雙十年華的少婦,雖然捂得嚴嚴實實,但能看出幾分秀麗姣好;小的是個才五六歲的男娃,緊緊拉著少婦的衣襟。見到這二人,在場的官員頓時心生憐憫之意。
“臻善(明良字),你上去問問,她們有何冤情。”已經拉著明良過來圍觀的方法對他說道。
“今日又不是我當班,怎麼讓我去問。”明良小聲抱怨一句,還是上前一步去詢問。今日當班的張禦史年紀大了,腿腳不好,還在後麵慢慢走著呢,沒有十分八分走不過來,現在圍了這麼多人,讓苦主在這裏等十分鍾可不合適。
“本官河南道監察禦史明良,今曰當班的張禦史已經在前麵進宮,本官為他同道,便代為詢問。不知兩位有何冤情陳述?可速速道來。”
那秀麗弱女子囁喏惶恐,孩童卻是膽大,開口道:“我要狀告蘇州知府趙岩,他徇私枉法抓了我爹爹與幾位叔叔!”
“蘇州知府?”一聽到這個名字,刹那間明良的臉色就變得不好看起來,目光閃爍,似乎要說什麼。但在他的話出口之前,圍了一圈的官員就紛紛議論起來:“是蘇州府的事情,並非是京城之事。”
“從蘇州府奔波數百裏來到京城敲登聞鼓,多半是真的有冤情。”
“是啊,我也覺得是真的有冤,不然這麼遠的路一婦一孺如何能夠奔波?”
方法也說道:“你問問他們有何冤情。”
“登聞鼓非有大事不得動用,非狀告無門不會受理!你等可有奇冤不得辨明?若僅是平常事,可赴有司衙門,念你等婦孺無知,免去杖刑!”明良喝問道。
聽到他這話,方法的眉頭一皺。這話按理也不算錯,但麵對婦孺顯得太生硬了。而且若是這一婦一孺膽小,被嚇得不敢說話怎麼辦?他隨即看向婦孺。
依舊是那孩童回答,口齒清晰,令人暗暗稱奇。“蘇州知府趙岩聲稱我父親與幾位叔叔在不同地方殺了不同的人,將我父親與幾位叔叔抓進衙門,要定我父親與幾位叔叔死罪。祖宗遺訓,凡是我家的人都要學聖人之言,即使一人失手殺了人,又豈會短短兩個月就再次犯下人命案?”
“可這官兒卻不從常理考量,也不聽我家辯解,隻聽本地惡霸一麵之詞,嚴刑拷打,至今尚在監中不得發落。家母領著我去蘇鬆道告,不受理;去刑部告,刑部的老爺說這幾個案子尚未判決,待蘇州府報上來後再說,也是不受理。敢問老爺,還可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