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文字是特權者的東西,所以它就有了尊嚴性,並且有了神秘性。中國的字,到現在還很尊嚴,我們在牆壁上,就常常看見掛著寫上“敬惜字紙”的簍子;至於符的驅邪治病,那就靠了它的神秘性的。文字既然含著尊嚴性,那麼,知道文字,這人也就連帶的尊嚴起來了。新的尊嚴者日出不窮,對於舊的尊嚴者就不利,而且知道文字的人們一多,也會損傷神秘性的。符的威力,就因為這好像是字的東西,除道士以外,誰也不認識的緣故。所以,對於文字,他們一定要把持。’
當然,這些隻是允熥為什麼會厭惡茹瑺的緣故,若僅僅是厭惡文人士大夫,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他才不會費勁要推行簡化字。對允熥來說,實行簡化字至少有三點好處,正是因為這三點好處,他才要推行簡化字。
第一點,就是他可以少寫很多筆畫。允熥作為一個從實行簡化字的時代來到大明的人,在一開始學習原本漢字的時候是極為痛苦的。認字倒不是太困難的事情,但寫起來太費勁了。曆史上明末清初的著名史學家、反清複明支持者呂留良曾經在給黃宗羲的書信中寫到:“自喜用俗字抄書,雲可省工夫一半。”
呂留良可是大明的忠臣,後來因為《明史》案被滿門抄斬,屍體從棺材裏刨出來抽上一百鞭子,絕對沒有受到滿清的毒化,他都很討厭當時的正規文字要用和後世簡化字差不多的俗體字,從小寫慣了簡化字的允熥有多討厭就不必說了。
其二,是可以更快的速度讓文字在民間傳播,讓文盲更少些,促進社會更快發展。事實已經證明,文盲越少的國家文明程度越高,社會發展的越快。因為許多工作都需要識字的人,隻是原來因為識字的人少所以顯得工作少,隻要識字的人變多,相應的產業就會增加,促使整個社會的發展。而社會發展的快,對整個社會的所有人都是有好處的。即使對於允熥來說也有好處。
其三,就是對允熥的好處。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此時的儒家已經從一門單純的學說或思想,變成了類似於宗教的東西,孔子的地位就相當於十字教或天方教中的上帝、真主,所有讀書做官的人都是儒教徒。自然,儒教即使是一門宗教它也是多神教,對社會的禁錮沒有西方的一神教那麼重,但也已經造成了巨大的負麵影響。
更令人惡心的是,儒教已經開始和西方的一神宗教一樣,開始壟斷知識。歐洲的中世紀,就連許多貴族都不認識字,更不必提普通人了,能夠大規模提供識字人才的隻有教會的修道院,各個國家的國君和貴族也隻能借助教會的教士來統治轄地,最後導致教會至高,成為實際統治者。
在中國也是一樣。儒教壟斷了知識,使得皇帝為了治理國家必須任用儒學人才。當然,因為儒教是多神教,表麵上對於皇帝權力的限製不明顯,皇帝想殺誰就殺誰,但實際上是儒教將皇帝也納入了教會體係,即使是皇帝也必須遵從儒教的這一套規矩。
如果允熥像宋代的皇帝那樣選擇與文人士大夫共治天下,那麼這也沒什麼,不會影響他的利益;但允熥和歐洲的君主一樣,選擇了與貴族共治天下,類似於西方教會的儒教也就成了絆腳石。
他可以允許儒教繼續存在,但不能以孔子、孟子或者其他什麼人的思想為實際上的指導思想,必須以他,或者所有的宗室子弟、貴族階級的共同思想為實際上的指導思想。正如英格蘭王室收回權力是以廢除羅馬教廷的統治地位、設立英格蘭國教為標誌,允熥要想實現與貴族共治天下,就必須打破現在的儒教體係。
而打破現在的儒教體係最好的辦法就是普及文字。文字普及了,但國家需要的官位就這麼多,很多人就沒法當官,隻能在社會上找工作。而儒教徒都是做官和預備做官的人,這些對做官絕望但識字的人就不會儒教徒。隨著這樣的人增多,儒教徒在讀書人中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小,儒教的影響力就越來越小,等於是不戰而勝之。對儒教不戰而勝之後,允熥設想的與貴族共治天下就能實現,就能更好的維持大明的統治,所以對他有好處。
基於以上幾點理由,所以他要推行簡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