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茂再說不出話,隻是抱著他們兩個哭泣。
忽然劉壹吩咐過其他百戶此時也來到這裏,見到他們兄弟三人正在抱頭痛哭,也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喊道:“是我連累了你們。當初為了家裏多一份錢糧,就讓你們兄弟四個都在軍中掛了位置,劉茂你被安排為文職,劉交你們三個為了方便安排到了一個百戶。卻不想前日劉源戰死了,今日劉交、劉舒你們兩個也要……。”
劉壹與劉源、劉交、劉舒、劉茂兄弟四人的父親是親兄弟,他為長。當年朱元璋起兵北伐的時候到了他們家鄉,他們兄弟二人就投了軍,慢慢積功升為千戶與百戶。後來他們的父親戰死,他們兄弟四個當時年紀還小,就由他撫養。劉壹沒有兒子,就把他們四個當做親兒子看待。
他們兄弟投入大明軍中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又被安排到了上直衛,京城附近的良田也買不到,即使當了官軍餉也不高,養活四個小子不太容易,他就趁著朱元璋的一次旨意將四個侄子都登記為了將士,吃一份糧餉。當時緩解了家裏的窘迫,卻不曾想到今日兄弟三個都要去做這九死一生的差事。
“大伯你不要這樣說。當時要不是補入了軍中,沒有那份糧餉,我們兄弟四個可吃不飽。我們兄弟四個能健康活下來也多虧了先帝當時的旨意,現在就算為了皇上丟了這條命也應當!”劉交說道。
劉壹不說話,隻是哭泣。劉茂卻又說道:“若論享受,那些當爵爺的可比咱們受的朝廷恩惠多,他們為什麼就不用去烏魯木齊這種地方打仗?隻有咱們這些當兵的和小官去送死!”
“慎言!”劉交喊道。聽了劉交的話,劉茂不敢再說,但心裏更加不滿。
正哭著,從門口探進來一棵腦袋,見到他們四個,說道:“劉大人你果然在此。”
“唐大人。”劉壹擦擦眼淚,站起來說道。
這人是府軍左衛的所有軍醫中地位最高的人,因管著其它所有軍醫被稱為掌事軍醫,名叫唐覃。
允在上直衛中不斷強調紀律,為此不斷加強軍醫在衛所中的地位與權力。如果說外地的衛所對於軍醫承擔的政委職能隻是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的話,京城的衛所將士已經明確知道:軍醫不僅負責身體表麵,還負責腦袋。
所以即使如同劉壹這樣的千戶也不敢得罪唐覃,但又因為軍醫此時還沒有品級,他就每次見到他都稱呼大人。
“劉大人,指揮使大人有事要召見各位千戶,劉大人還是趕忙前往。”唐覃對於所有稱呼他為大人的人也都叫大人。
“這樣的事情如何能夠麻煩唐大人來親自傳達?隨意派一人過來就好。”
“我正好有事要向這邊走,就順便把信兒送了過來。”
劉壹又與唐覃寒暄幾句,忽然注意到他的眼睛也泛紅,仔細觀察臉上還有淚痕,不由得問道:“唐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哦,我剛剛也給家裏人寫了遺書。”唐覃並不在意的說道。
但他這句話卻不啻於在劉壹耳邊響起一聲炸雷。“什麼,唐大人你,也要與我們一起去烏魯木齊阻攔西虜?”
“確實如此。我身為府軍左衛的一員,平日裏也吃著朝廷的俸祿,這樣的時候怎能臨陣脫逃?就算朝廷的律令不管,我心裏也會不安。”唐覃回答。
“可是,唐大人您也不是將士,是用醫術救人的,又不能提起刀槍殺敵,去烏魯木齊有何用?”
“誰說醫生就沒用了?我會帶著許多草藥,在戰場上為受傷的將士包紮診治。為打敗西虜盡自己的一份力。”
聽到這話,劉壹不由得抬起頭仔細打量了唐覃幾眼。
“你為何這樣看著我?雖然我們軍醫平日裏除了治病救人也做過其它事情,在你們看來不應該做的事情,但我們也是受了上頭的命令,我們也是為了整個衛好。”唐覃說道。
“唐覃軍醫,對不住。”劉壹忽然彎腰說道:“我過去對你們多有誤解,請您原諒。”
“不過是一些小事,何足掛齒。”唐覃笑了笑。
劉壹又說了幾句,唐覃說道:“劉千戶,你再不去宋指揮使哪裏,可就要遲到了。”
“最後我再多說一句,”他又對著正在哭的劉茂說道:“此次去烏魯木齊阻敵,宋指揮使會親自帶兵。陛下可已經定下加封宋指揮使的父親為世襲的伯爵。若是不戰死,宋指揮使將來至少能夠世襲伯爵之位,甚至可能再進一層,世襲侯爵。”
“大明每一位爵爺,都是為國立下大功之人,並非隻是屍位素餐。”
聽到這話,劉茂漲紅了臉,不敢再看向他,轉過頭繼續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