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垚的回答中規中矩,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但也不錯,允熥點點頭,正要問文垣,忽然想起他在大街上的時候一直用鉛筆在小本本上寫著什麼,又問道:“文垚,父親見你在街上轉的時候手裏一直拿著一個本子,都記下了什麼?”
“爹,兒子隻是記下了這條街上店鋪裏的人穿的怎麼樣,氣色如何。因為昨天學堂裏曆史課的先生講到《三國誌》,說起東吳的第三個皇帝在位的時候派出一個姓薛的大臣出使蜀漢,這個大臣回去後告訴東吳的皇帝,因為‘經其野民皆有菜色’,所以覺得蜀漢朝廷問題很大,所以兒子就看看他們的氣色如何。”
文垚這話其實是有問題的。你舉一個當時已經快要完蛋的朝廷來與現在的大明相比,若是在朝堂上這就是居心叵測,一定被無數文臣的吐沫星子給淹沒了,允熥就是當場將他罷官都合情合理。不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兒子,允熥反而誇讚了一番。
接著是文垣說道:“爹,對百姓的日子這裏兒子與大哥的看法一樣,朝廷應當對百姓更好些。”
“此外,兒子看書鋪裏的生意還好,就在街上轉的這點時間就有幾個人前來買書,這裏又是衛所將士們較多的地方,可見現在京城文風之鼎盛,這是大明之福。”
“不錯不錯。”允熥笑道。文垣不僅在看書,也記下了當時進出店鋪的人,可以說也很不錯了。
“爹,兒子看那些孩子竟然連那麼便宜的玩意兒都買不起,可見普通百姓還是比較窮,朝廷應當對百姓更好些。”文圻說道。
不過文圻這番話剛剛說完就被允熥打了一下頭。“你這話,是仿照大哥、二哥的話吧?我看你剛才在街上隻顧著玩了,可不像你兩個兄長這樣認真觀察著普通百姓的日子。”
文圻嘿嘿傻笑了兩聲,不說話。允熥又說了他幾句,見他這樣,也隻能停下不說。畢竟現在文圻才六歲,其實像他這樣的反應才是正常情況,文垚和文垣的做法其實都不是正常孩子能做到的事情,隻不過他們一個是長子,成天被抱琴也不知怎麼教導的,另外一個是太子,眾人下意識的對他的要求就會更高、教導就會超出一般水平,所以比較超常;而文圻即非長子也非太子,也沒什麼壓力,雖然和文垣同歲,但這種表現也正常。
文圻嘿嘿笑了幾聲,見允熥將他的事情略了過去,又問道:“爹,剛才在金吾前衛的坊裏,讓我叫永華大哥的人是什麼身份?我叫過了大哥,為什麼侍衛都發出抽氣的聲音?”
“他的父親當年是父親身邊的侍衛,在洪武二十八年,也就是文垚你出生前一年,你們兩個出生前三年,父親帶兵北巡,在長城沿線被蒙古人偷襲,他父親為了保護你們的父親戰死。”
“爹,讓三弟對一個侍衛的孩子叫大哥,兒子以為不太妥當。”年紀較大的文垚說道:“就算是保護爹爹而死的侍衛,也隻是侍衛,與皇家畢竟身份有別,讓三弟叫他兒子大哥有些逾越。”
“依照常理,你的話是對的,但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依照常理來說。”允熥馬上說道:“侍衛是什麼?是在外出有危險的時候用性命保護你們的人。在宮裏,你們最貼心的人除了父母兄弟姐妹,是從小一起長大、常使喚的下人;在宮外就應該是你們的下人。”
“對於這樣貼心的人,是怎麼籠絡也不為過的。父親剛才讓文圻給陳永華行禮,幾個侍衛都看在眼裏,回去以後也會與其它的侍衛分說,這樣一來所有的侍衛都知道父親顧念舊情,對為父親犧牲的人十分優待,他們以後也必然會願意為父親效死命。”
說道這裏,他緩緩掃視文垚三人:“等將來你們年紀大了也有自己的侍衛後,也要如此籠絡自己的侍衛,讓他們忠心耿耿的跟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