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愛安置到哪就到哪吧。到哪不是受官府歧視?要是能將咱們遷到漢人少的地方其實更好,咱們總不能比蠻夷的地位還低吧,頂多一樣,就沒這麼多糟心的事了。”
一人聽了這話,心裏更覺憋屈,喝了一口酒站起來正要說什麼,忽然腳下一個踉蹌跌在地上,眼眶還不小心磕到了椅子,頓時血就流了下來。
“阿訇!快叫阿訇!”馬興喊道。有侍衛趕忙去叫阿訇。色目人衛所的軍醫都是由懂得醫術的阿訇來擔任。
很快阿訇趕過來,給這人傷口撒了些藥水止住血,腦袋上又纏了一圈布裹住傷口。
雖然這人的傷很快就治好了,但大家也沒了喝酒的興致,各自散了睡覺去了。
可指揮使馬興卻出了營帳,在寨內漫無目的地走著。同時他心裏,因為剛才眾人的牢騷也忍不住想著自己以後。
‘我,還有我們色目人以後的前途到底在哪呢?陛下公開歧視我們,漢人小兵在城裏見到我都愛答不理的,雖然開著指揮使的餉,可一輩子也就是個指揮使了,就這麼混一輩子?’
‘陛下好像也不是歧視色目人,鐵鉉鐵大人仍舊在京城當著高官,很受陛下的信任。皇上,好像是在歧視,或者說忌憚天方教。’
‘天方教?要不和鐵大人他們一樣,不再信教,從此開始認真學習儒學,將孩子也都送到社學去讀書,或者請幾個會教學生的秀才來家裏教,將來讓他們考科舉為官?’
‘哎,家裏的老人不會同意的。洪武爺即位後不久就對色目人下達了許多歧視的律令,當時父親就忍過來了,現在雖然又添了幾條限製,但與當時相比也算不得什麼。’
他正想著,忽然身旁的侍衛道:“大人,已經到營寨門口了。”
馬興抬起頭,果見已經走到了營寨門口,看守大門的人站起來對他行禮。他又看天上的星星,覺得天色也不早了,對看門人擺擺手,轉過身要回去睡覺。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從營寨大門處傳來“咚咚”的聲音,像是許多人正向這邊走來;他馬上轉過頭又走到營寨門口,就見到數百漢人將士正站在他們的營寨門口,還推著小車,車上傳來‘咕咕咕’的雞叫。為首那人走過來正要拍兩下門,忽然看到馬興,喊道:“快開門,李副帥命我們給你們送犒賞來了。”
“怎麼這個時候來送犒賞?”馬興嘀咕一聲,但還是讓看門的人開門。這些日子每隔幾日張溫或李堅就會采買一些活豬活雞送到各個營中,權當出不了軍營的將士的犒賞,他雖然對時間有些詬病,但也沒有懷疑什麼。
很快門被打開,漢人將士推著車進來,問道:“你們的這些東西放到哪?”
“沒有活豬吧?”馬興先確定一下,得到肯定的答複後說:“送到營寨的東北角,那裏是我們放菜蔬肉魚的地方。”忍不住又抱怨道:“也真是的,都這個時候才送來,將士們大多已經睡下了。幸虧都是活物,不然明天該臭了吃不了了。”
“知足吧。”領頭之人的目光聽到馬興的話閃了閃,隨即不動聲色道:“副帥還能特意想著你們不吃豬肉,沒送幾頭豬過來就不錯了。”
他這話說的很沒有上下尊卑,但馬興也沒有在意:現在漢人千戶百戶對他們色目人指揮使都這樣,他要是在意早氣死了。正好他的營帳也在東北邊,就要順路帶著他們過去。
可他正要轉過頭,卻一眼瞥見一個士兵的鞋竟然是一雙皮靴,頓時懷疑起來。普通明軍將士不要說皮靴,就是布鞋都不舍得穿,這人怎麼會穿著皮靴?
馬興於是一邊用手勢提醒侍衛注意防備,一邊問道:“你們我怎麼看著麵生?是哪個衛所的?”
為首那人沒好氣的說道:“怎麼,你還懷疑我們不成!就讓你看看李副帥的命令。”一邊說著,這人從腰間掏出一個東西向他走過來。
馬興從他手裏接過這件東西,打開一看確實是李堅的命令,他又核對了一番印記,確定無誤,並非偽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