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殷正在糾結的,就是色楞格河之戰中這兩個人的功勞如何確定。
朱權帶兵偶然碰到坤帖木兒和阿魯台的軍隊後,見到他們分散逃跑,馬上命令手下的兵以千戶為單位衝擊蒙古人的軍隊。
這個叫做彭清宗的千戶十分勇猛,一舉摧垮了蒙古軍隊的主力披甲兵,立下的功勞在諸千戶中最大,朱權也把他列為首功;鶴慶侯張翼的兒子張育穆雖然也立下了些功勞,但遠遠不及彭清宗。
若僅如此也就罷了,就算張育穆人品不怎麼樣想要搶攻,朱權也不會答應。
可打仗的時候張育穆受了傷,右胳膊被蒙古人砍了一刀,雖然最後救了回來,但丟掉了右手。
張育穆年紀還輕,丟了右手之後不可能像大將一樣當統領數萬甚至數十萬大軍的統帥,最多在衛或都指揮使司或者五軍都督府吃閑飯。當然他會被授予一個參謀,可參謀對於一般的人是來鍍金的位置,對他這個右手丟了的人來說就是吃閑飯的職位。張育穆又不是長子將來不可能承襲鶴慶侯張翼的爵位。
所以張翼為了自己的兒子下半生過得好一些,也就隻能豁出臉麵,請求梅殷把更多的功勞安排在他兒子身上,讓他能夠得到更高的封賞。
梅殷左右為難,不僅他自己的信念讓他不願意將不屬於張育穆的功勞安排到他身上,更是因為想把彭清宗的功勞安排在張育穆身上也不是太容易。彭清宗現在京城,很多在色楞格河戰役立功的人也都在京城,即使朱權能安撫住讓他們不鬧事,他們在京城的酒館喝起酒來亂說話也會讓錦衣衛和鎮司知道,進而讓允熥知道。
過了好一會兒,因為梅殷‘加班’而不得不陪著他加班的武選司郎中趙羾指著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說道:“尚書,現在已經天黑,再過不了多久就是宵禁的時候了,尚書還是早作決斷。”
梅殷聽到趙羾的話,下意識抬頭看了看玻璃窗戶外麵,說道:“已經這麼晚了,確實該做出決斷了。”
他拿出一份空白的文書,在上麵寫下了這幾個字:‘會州衛千戶張育穆,……,當為首功,因其殘疾封賞增加一等,加封虛銜世襲指揮使,許其回京。’
梅殷寫完這幾句話後感覺有些心虛,對趙羾說道:“暫且將這份命令收起,待正月十五以後再下發;我親自去和寧王殿下說說,讓他安撫手下的武將不至於鬧起來。”
“是,尚書。”趙羾答應後又問道:“大人可還有其它事情?”
“沒有了,你下去吧,將此命令存放起來後就回家吧。之後按照排好的班按時來兵部當值即可。”梅殷說道。
趙羾躬身行禮拜別梅殷,離開了這間屋子。
梅殷站起來,喃喃自語道:“希望以後這個名叫彭清宗的人還能再立功勳。”
他又嘀咕幾句,走出自己的公房,起身回家。
在走到自己的馬車旁時,他忽然對身旁的下人說道:“你趁著現在尚未宵禁趕緊去寧王府,和寧王殿下說我明日要去拜見他。若是他上午有時間,就上午拜見;若是他上午沒有時間,就下午拜見;若是他下午還沒有時間,我就在宵禁之前趕到寧王府,看看他晚上是不是有時間。”
梅殷的話說到一半,這個下人已經十分驚訝了。自家老爺到底有什麼事情非要在明日見到寧王殿下不可?
不過他當然沒有開口詢問,而是答應道:“是。”騎上馬奔馳而去。
梅殷上了馬車,驅車返回。不久後他回到自己,不,是他妻子的府邸,寧國公主府。
剛到門口,梅殷就挑了挑眉,問門房道:“家裏有客人?”
“老爺,臨安大長公主來拜見夫人。並且剛才內院傳來話,說是臨安大長公主今天不走了,讓我們好好照顧拉車的馬。”門房說道。
梅殷沒有再說話,從馬車上下來,走進自家的府邸。
梅殷當然首先去見一下臨安公主,之後返回自己的院落和兒子們吃晚飯。吃過飯後拿出一本書看起來。
也不知什麼時間,寧國公主回到院子,說道:“可累死我了,總算讓大姐休息去了。”
“今日大姐來幹什麼?”梅殷問道。他私下裏對皇室的稱呼和寧國公主保持一致,除稱呼皇帝以外。
“也沒什麼事,就是來拉拉關係。”寧國公主說道:“之前我建言允熥讓大姐回來,大姐對我很感激;並且在京的公主又住在皇宮之外的,也就我看起來和陛下比較親近,畢竟你現在是兵部尚書,我在女子學堂擔任司務長還親自上課。所以她就時常來和我說說話。”
“剛才和大姐吃飯的時候喝了點兒酒,大姐有些醉,我就留她在家裏住一宿。”
“說起來,你怎麼今日還去兵部?今日是過年假期的頭一天。就算你昨日有些事情沒有處置完,也不至於在兵部待到現在吧。”
梅殷聽到寧國公主的最後一段話,苦笑著說道:“有一件事實在是難以決斷。”他把鶴慶侯張翼的兒子張育穆的事情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