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無法形容自己現在心情,像是站在刀尖上,卻又意外的甜蜜。
她一路上仔細回憶過,許致似乎不曾對她以前的作為做出過什麼回應。
但她也覺得,他也沒有表現出反感,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鹿喬記得很久以前,在網上看到過一種說法:女生可以追男生,但一定要矜持,要暗示他,引誘他來表白,不能自己主動表白,會掉了價。
但她毫不在意掉不掉價,她就是迫切的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情,也許是一種難言的喜悅在引誘她這樣做,也可能是為自己曾經不走心的打擾找到了答案,她的良心終於可以安定,所以她必須這麼做。
鹿喬整理好衣服和頭發,望著二樓的小窗戶深吸了口氣。然後她雙手拍了拍臉,暗暗給自己打氣,接著掏出手機準備給許致打電話。
電話還沒打,她就已經能想象到許致從那個小窗探出頭的場景了。
幽靜古樸的老街和幹淨好看的少年。
鹿喬光想想,就有些心跳加快,手指也下意識更緊的握住了手機。
鈴聲驟然響起,小巷的幽靜被打破。
鹿喬驚了一下,像是手機會燙人一般,手指哆嗦了一下。她垂眼看向屏幕,看見上麵兩個大字——宋二。
滿懷的期待被驟然打斷,她有些不耐煩,抬手掛斷了電話。
然而宋二格外執著,剛掛斷,緊接著又打了過來。很快,他又發來微信語音過來——
“我操,鹿喬,救命啊!求求了,趕緊接電話啊!”
他聲音聽起來很急切,不像是鬧著玩兒。
鹿喬遲疑了一下,最終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端,宋哲語速很快的說著什麼,鹿喬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宋哲在環島山關了兩天,真的憋壞了,回了市區,就開始報複性撒野,滿世界去瘋。
剛才喝多了,跟人起了衝突,他喝了點酒,沒輕沒重,一瓶子砸下去,對方腦袋差點開了瓢。
“宋二,你多大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輕重?”
“喬喬,你別急,不嚴重。他們現在就是想訛我!”
鹿喬怒其不爭,冷瞥了牆角一眼,“那就報警。”
“別啊,祖宗。我動了手,哪能報警啊。對方隻要一萬,就能私了……求求你了,幫我墊著點,過一段時間就還你。”
“宋二,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了?這是錢不錢的問題嗎?”
“祖宗,咱們先別說誰的問題了,把這事兒先了了,我這輩子都感謝你。”
宋哲回一中後,打架鬧事不斷,宋父氣得不行,上星期斷了他的卡,零花錢也卡得很緊了,一周扣扣巴巴就給一千。宋哲大手大腳花習慣了,一分攢不下,現在殺了他他都拿不出一萬塊來。
他也不敢報警,進了局子裏肯定要通知家長,他估計會被老爺子打斷腿。一萬對他來說,不算錢,被訛了也無所謂,但這事堅決不能被老爺子知道。
他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才想到找鹿喬。鹿喬別的沒有,錢肯定是有的,先把這事兒私了了,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喬喬,你就幫我一把,就衝我以前替你打架的份,你借我一萬,成麼?我他媽實在沒轍了,這邊嚷嚷著要報警了……”
鹿喬經不起他在那邊又求又嚷的,最後看了一眼二樓的小窗戶,咬牙道:“地址給我,我馬上過去。”
鹿建平和蔣芝都特別忙,平常不能陪伴她,為了彌補,就大量給錢。
大概是從小錦衣玉食,鹿喬對金錢的欲望倒是沒那麼高,父母給的錢基本很少用。他們給了銀、行、卡,她就直接扔抽屜裏鎖起來,也沒有綁定手機,所以微信裏隻有點零錢,不夠轉給宋哲。
從老街出來,她打車回了一趟江畔綠墅,拿了卡,又打車趕往暗光酒吧。
宋哲從小到大的德行都沒變,專愛往這種人群裏紮堆,然後臭嘚瑟臭顯擺。
鹿喬看著酒吧招牌浮誇又炫目的彩燈,又看看周圍來往笑鬧的人群,忽然之間特別想念那個幽靜的小巷,與這裏形成鮮明對比的老巷子。
青灰色的石板、青灰色的建築和天空。
少年好看的臉出現在那裏,目光淡淡的看著你,有種與環境融為一體的潔淨冷感。
鹿喬深吸口氣,一頭紮進酒吧裏,隻想趕緊解決這裏的事好趕回老巷。
進了酒吧,正是營業高峰期,燥熱的氛圍差點頂她一跟頭,喧囂的音樂聲震天響,鼓動的她耳膜嗡嗡跟著顫,一陣陣發疼。
鹿喬腳步沒停,轉身往樓上走。
宋哲他們在三樓,鹿喬按著他給的地址,很快找到了包間位置。
包間門虛掩著,裏麵傳來音樂聲,在唱信樂團的《死了都要愛》,聲嘶力竭的,有些瘮人。
鹿喬衝過去推開門,宋哲倒也沒被他們怎麼著,全須全尾的仍坐在沙發上,正吃果盤。
鹿喬推門進來的一瞬間,動靜過大,倒是嚇得他一哆嗦,手裏捏著的一顆櫻桃啪嘰掉地上了。
“哎呦,祖奶奶,你可來了……”宋哲看見她,簡直像看見了再生父母,狗腿地站起來去迎接她,攤開雙手要給她一個愛的抱抱。
鹿喬心裏裝著事兒,不耐煩地將他推開,“他們沒打死你啊?”
宋哲不高興地嘖了一聲,“打架,他們還真幹不過爺爺我。”說完,囂張的氣焰低了一點,壓低聲音跟鹿喬抱怨,“我要不是怕報警驚動老爺子,能被他們在這兒拿捏住了?”
“閉嘴,沒工夫在這兒聽你吹牛。”鹿喬說完,掏出卡拍在宋哲手裏,“密碼我生日,沒事我走了。”
宋哲握著卡,差點熱淚盈眶,準備了一堆感恩戴德的彩虹屁,還沒來得及說,眼前人影一晃,居然有人擋在了兩人中間。
鹿喬準備離開,手腕卻一下被握住。她不耐煩的仰頭,卻看見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她怔了怔,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是誰。
“鹿喬,好久不見啊。”
男生說著,勾著唇笑了笑,痞氣橫生。
鹿喬恍然,“孟野?”
“這麼久沒見,我以為你都要忘了我呢,挺感動,你居然還記得我。”
鹿喬沒理他油腔滑調的搭訕,低眼看著他的手,“鬆開。”
“嘶——”孟野不滿地吸口氣,“你怎麼還是對我這麼不客氣?”
“我都對你這麼不客氣了,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是想讓你離遠點?”
“鹿喬,我真不明白了,你看不上我哪兒啊?我哪兒配不上你了?”
鹿喬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邊的宋哲先急了。
“孟野,你他媽的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對著姑娘動手動腳?”
宋哲說著,就要動手。
孟野側側頭,看著他笑,“往這兒打,誰動手,誰進局子。我不怕,反正我是常客,我們家也沒人管我,隨意陪你玩兒。”
“你他媽真賤!”宋哲狠狠罵他一句,倒是一時也不敢輕易動手。
鹿喬著急回去,也不想跟他糾纏,拽了拽手腕,沒掙脫,沒好氣道:“孟野,你就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吧。”
孟野揚揚眉,下巴抬起示意宋哲,“這是?是你男人?”
“你管不著。”
“行吧,你男人打了我哥們,得負責吧?要不咱們就報警?”
宋哲越來越不爽,火氣快憋不住了,“別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錢給你拿來了,你就說想怎麼著吧。”
孟野沒理他,一直垂眼盯著鹿喬,“這樣吧,錢我也不要了,你跟我喝杯酒,這事兒就翻片兒。”
他說著,一手仍握著鹿喬,一手揮了揮。立刻有人給他端了兩杯酒過來,一杯放在他手裏,一杯遞到了鹿喬麵前。
“妹子,陪野哥喝一杯,這事兒就過了。野哥對你多好啊!”
有人開始起哄。
鹿喬死死盯著他,半天沒有動作。
倒是一邊的宋哲急了,眼看要揮拳。
“宋二!”鹿喬叫了他一聲,“別動。”
她說完,端起一邊的酒杯,在半空中稍微停了停,隨即毫不猶豫的一杯酒全潑孟野臉上了。
兩人離得近,一杯酒紮紮實實全糊他臉上了,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著,模樣格外狼狽。
“報警,”鹿喬喊了一聲,“現在,立刻!”
“喬喬……”宋哲有些急。
“沒事,宋老爺子怪下來,我替你扛。咱們就報警!”
孟野臉上的酒還在往下滴,卻忽地笑了起來,同時也鬆開了鹿喬。
“有種,不愧是我看上的姑娘。”
“神經病!”鹿喬罵了一句,頭也不會的走了,也沒再管宋哲。
於此同時,老街樓房內,二樓窗戶處,從鹿喬離開起,許致就一直站站在窗邊,看著空蕩蕩的門庭出神。
屋裏沒有開燈,暗淡的月光照進來,籠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越發陰沉清冷。
他的手自然地搭在窗邊的桌沿處,手邊不遠處就是手機,似乎一直在等某人的電話。
桌上散亂的放著幾顆糖炒栗子,已經涼透,沒有了任何香味。
許致站得筆直,始終盯著窗外。隨著時間越來越晚,他的神情也越來越冷,有一瞬甚至連空氣都要凝固。
靜謐的夜裏忽然一聲鈴響,桌上的手機也隨之亮了一下。
許致幾乎是本能的立刻拿過了手機。
他垂眼查看,神情越發陰沉嚇人。
手機收到了一條未備注的號碼發來的彩信,一張照片,背景是酒吧,照片裏的主角是鹿喬。
她跟一個男生牽手站在一起,兩人離得很近。
從拍攝的角度看,男生的嘴幾乎要挨到她耳朵了。
許致手指一點點緊收,他在極力地克製自己。
但還是沒控製住,失神地望著空無一人的院門處,喃喃道:“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呢?總是為了別人丟下我。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也會難受?”
房間角落的陰影處顯出一團乳白的霧,它長著一直壘球大眼,一雙小小的爪子。
是許致的隨身小妖“吱”。
“殿下,別動氣了。您這幾天原本就比較虛弱,何必這樣折磨自己。你不是說要……”它沒說出來,隻做了個可怕的動作。
許致側頭掃它一眼,隨即掌風帶過,直接將“吱”打散成了飄散的煙霧。
“你的話太多了。我願意怎麼做,是我的事。”許致說著,手上一用力,手機瞬間碎成粉末飄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