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灰袍在寒風中瑟瑟作響,將遮住視線的黑發攏到腦後,他的唇咧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長劍在手,墨色的光暈流淌在劍身上,與四周雪白一片的背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滴,又一滴,殷紅的血順著劍刃落在雪地上,啪,啪的,綻放一朵又一朵美麗的血花。
“下麵一個是誰?或者,你們要一起上?”灰眸淩厲地掃過十丈開外的人們,細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唇角,笑意愈濃。
白虎神君聞言張口又是吐了一口血。
“老白,你沒事吧!”旁邊攙扶著白虎神君的青龍神君緊張地看了看白虎神君。
“沒事。”強忍著喉間的作嘔的感覺,白虎神君咬咬牙將已經湧到嘴裏的腥味咽下,正色地看著不遠處那個持劍立著的灰袍男子,“獨墨,你究竟想怎樣?”
對著那張熟悉的臉,白虎神君始終說不出狠話,獨墨果然將自己的弱點拿捏得很好,如果不是如此,自己又怎會在幾招間就被對方傷成這樣呢。
“哈哈哈!當初你們將我打得魂飛魄散,現在來問我,我要怎樣?”灰袍男子張狂地笑著。
“那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一道冷漠的聲音隨風傳來,畢方攬著白煙突然憑空出現在對峙兩方的中間,揉了揉白煙的小腦袋,視線掃過這片有些狼籍的戰場,竟是一麵倒,對上那對灰眸,卻是了然了。
“喲,你終於也肯出現了?”詭異的弧度在灰袍男子的嘴角浮現,收起手中的長劍,環胸而立。
“恩,路上耽擱點時間,倒叫你久等了。”畢方淺淺地笑著。
白煙窩在畢方的懷裏,因為他身體的阻隔,她並沒有看到身後已重傷一片的神界眾將,隻是好奇地瞅瞅畢方,又瞅瞅對過那個灰袍人。
這情形是不是有些不對勁?白煙歪著頭,卻怎麼也想不出究竟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都等了那麼多年了,你說我會在意這一時半會麼?”灰袍人彈了彈肩膀上積起的白雪,這荒蕪之地的天氣實在是不得他的喜歡,“反正也有人陪我玩,隻是不甚盡興罷了。”
白煙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腳下綻放的那一朵朵血色的花,可看到他身上並不像有傷的模樣,腦海裏回想起之前在西虎山的時候,畢方的那句“你父親和青龍神君他們去追獨墨了”,心裏瞬時一涼。
扳過畢方的肩膀,入目的,是一片狼藉。
“父親!”一聲驚呼,當畢方想攔住她的時候,白煙已經掙脫出了他的懷抱。
看著那個如一隻紙鳶飄去的白色人影,畢方心頭說不出的落寞,餘光卻緊緊地盯著灰袍男子,生怕他做出什麼傷害白煙的事情。
“嗯哼。”灰袍人聳了聳肩,很無意地抱著胸繼續遠遠地站著,小兔子是要收網,但卻不是這個時候。
“父親,你沒事吧!”看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衫,白煙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的流滿了整張臉頰。
“我沒事,傻丫頭,哭什麼呢!”紛亂的情緒在瞬間便從白虎神君的腦海中消失,現在他滿心想的隻有這個讓自己放不下心的女兒。
有些吃力地伸手摸了摸白煙的腦袋,一如一年多以前他經常做的一樣,隻是剛才被獨墨長劍劃過手臂的傷口被這個簡單的動作扯痛了,嘴裏不禁發出一聲倒吸氣的聲音。
“哎呀!你父親沒事啦!你別擔心!”一旁的青龍神君看不下去了,他的性子最討厭看到的就是這種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情景了,真是,這可憐的模樣看得他心裏一陣酸。
“恩啊!父親沒事,我不哭!”白煙強忍著不斷湧入眼眶的淚水,第一次扯過自己的衣袖在臉上一通亂抹,而讓她改變那個習慣的原因,是因為對著白虎神君那早已變成赤紅的衣袖,她實在下不了手。
“煙兒一直最乖了。”看著女兒強顏歡笑的模樣,白虎神君卻是揪得更疼了,他一直想要給她一個充滿無限歡樂的成長環境,卻沒想到這一年來,她一次次麵對的不是驚心動魄的危險,就是生離死別的淒苦。自己真是個不合格的父親,白虎神君苦笑道。
“嘿嘿。”白煙強扯出一抹笑容,眼下的情況下,實在不能再因為自己哭哭啼啼而讓父親他們擔心了。餘光閃過一抹紅色,下一刻自己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羽。”白煙的聲音有些哽咽,不顧著還殘留在臉上的鼻涕和眼淚沾上對方的衣襟,白煙把自己深深地埋進對方的胸前。
“恩。”朱羽閉上眼,放縱自己貪婪地吸著懷中小人身上的味道,所有的不安在刹那間便蕩然無存,隻要她好好的,什麼都無所謂了。
“你沒受傷吧?”白煙忽然掙紮著從朱羽的懷裏托開,手在他身上摸著。
“好啦,”將她不安分的小手抓住,“我沒受傷。”朱羽苦笑道,以他的修為,根本幫不上什麼忙,隻能在一旁不時地將這邊的情況彙報給畢方,又何來受傷一說呢?
“呼,那就好。”白煙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其實她內心最害怕的還是鬼矢或者是奎宿的事情在眼前這個笑得如冬天的陽光一般燦爛的少年身上。
“羽,你帶著丫頭到後麵去。”現在可不是欣賞他們小兩口甜蜜的時候,白虎神君衝朱羽使了個眼色,朱羽立刻帶著白煙走到了他們的身後,旁邊一眾神兵神將將他們緊緊圍住。他們可以死,但白煙絕對不可以。
“好了,你的小丫頭已經安全了,現在該輪到我們了。”看著被重重保護起來的白煙和朱羽,灰袍男子輕鬆地一笑,似乎對那邊發生的事一點都不在意。
“我該稱呼你白澤?還是獨墨?”畢方轉過身來,湛藍色的雙眼微微眯起,意味深長地看著灰袍男人。
“還是叫我本來的名字吧。”灰袍人聳了聳肩。
“獨墨,”兩個字緩緩從畢方口中吐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緒在他心裏浮現,“那白澤呢?”
“這裏。”獨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壞壞地笑著,“萬年前他還在這裏,不過現在麼,”說話頓了頓,看到畢方臉上閃過的一抹陰霾,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現在也許已經消散在這蒼茫大地了。”
“混蛋!”青龍神君咬著嘴唇就爆了粗口,握成拳的手上青筋凸起,若不是手裏還攙扶著白虎神君,恐怕他早就已經揮舞著自己的大刀衝過去了。
“青龍。”白虎神君低喝了一聲,青龍修為高則高矣,但碰到同樣修為不差,而且頭腦比他靈活許多的獨墨,卻隻能算是以卵擊石。
“知道了。”憤憤地瞪了灰袍男子一眼,青龍神君壓下心裏的衝動,安分地繼續扶著白虎神君。
而那邊畢方臉上嗜人的氣息很快地便收了起來,麵對獨墨,他必須保持自己情緒的穩定,否則,走錯一步,就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那這幾年的白澤都是你,對吧。”雖然後麵加了句“對吧”,但畢方的語氣卻是肯定句,所有的一切在他心裏已經是一塊明鏡,但他還是想要自己心裏的猜測從獨墨的口中再說出來。
“是呀!”獨墨得意地一笑,“怎麼樣?小方方,我裝得還挺像的吧?連你都沒有懷疑過我。”
看著和昔日好友一模一樣的表情,一模一樣的語氣,甚至是一模一樣的臉,畢方這是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從一開始就算錯了。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畢方卻不知該繼續說些什麼。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突然不再偽裝了?”自從畢方出現後,獨墨似乎一直在笑。
“我等著你自己告訴我。”畢方輕輕拍了拍肩頭已經積得厚厚一層的白雪,雲淡風輕地說道,對於自己現在篤定的心情,他自己也有些莫名。
“嘖嘖嘖,真是沒趣。”獨墨略帶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你的性子真是一直沒有變,如果那時候,不是我故意將劍刺向你,你會出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