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山河依舊(1)(1 / 2)

暮色四掩,江河寂寂,連綿山川難掩破敗的宮牆。落日孤樓,哀兵遍野,零星地守衛著將傾的大殿。

看著潮水般退去的姬族聯軍,淩衍鬆了一口氣,他用劍撐著身子,無力地靠在城牆邊上,顧不得身上沾滿了血汙和刀痕的鎧甲,用力地揮了揮手,示意殘軍退回城內。

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潮水般退走的姬軍,占盡優勢,破城在即,怎麼就突然收了兵,隻剩下滿地屍骸,和不斷彙入江河細流的暗紅血液。

齒輪巨大的嗚鳴聲中,殘餘的將士攙扶著走進了城門,如釋重負地丟刀棄甲,癱坐在地上休憩。

淩衍目色沉重,往戰場看去,剛戰死不久的士卒靈魂脫殼而出,帶著疑惑、困頓與恐懼看著身下自己的屍體,片刻之後,他們靈智消散殆盡,萬般表情都化作木然,成了這天地間又一道無主的靈體。若是平常,這些失去了神誌的無主靈體也會很快飄散,化作靈氣,回饋到天地之間。

然而今天卻大有不同,這群無主靈體並沒有化作靈氣飄散,他們的神誌都還未散盡,臉上帶著驚恐之意便被滿地的血流急不可耐地撕扯進了江流河水之下,血跡沒有染紅水流,而是在水底彙聚成一條紅線,纏繞著靈體,逆流而上。

兩方的士兵熟視無睹,絲毫沒有發現異常,他們隻是這底層裏的普通人,隻知道聽令行事,不知道為什麼要撤退,也看不見這些靈體。

淩衍看見了這一切,他緊憋著眉頭,順著江河逆流的方向,看向這些溪流的源頭——身後的青輿山脈。

“姬族真是為了這個‘傳聞’來的?”,淩衍緊緊握住手中的族印喃喃低語,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遠遠撤走的姬軍,才放下那些詭異的靈體,轉身入了城。

陰雲依舊籠罩大地,虎視眈眈的聯軍隊伍退到了百尺之外,玩味地看著龜縮進城池內的這頭南荒困獸。負傷的守衛在牆頭如同獵鷹般死死盯著遙遙相望的聯軍,姬族已連破八部,這是南荒的最後一道防線了,所以他們似乎並不著急。

百族大戰之後,南荒之主在此築下青輿主城,就是為了震懾被驅趕進南荒迷嶺中的凶獸後裔,守衛天下。曾經的霸主,百獸後裔消失在了迷嶺之中,從未僭越過青輿山脈。世代南主沒有忘記誓言,守護在此,如今卻將從身後被族人攻破,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夕日已落,黃昏傾覆城牆,這座最後的孤城一片死寂。

此時突然一聲清鳴從城牆背後傳出,角落裏掠過一道淺淡藍影,就像城外那些無主的靈體,若隱若現。藍影像一隻鳥,撲騰著翅膀往青輿山脈飛去。牆下露出一個人影,是淩衍半張疲憊的臉,他望著從手上遠遠離去的靈鴿,身形又再次籠罩進了牆角的陰翳裏。

青輿山脈綠木成蔭,遮天蔽日,連綿的山體後,就是無盡的南荒迷嶺,迷嶺凶險萬分,輕易涉足其中的人再也沒有走出來過。時常有走投無路的人逃入迷嶺,從此便再也沒出現過,當初四靈後裔如此,爾後的百獸後裔也是如此。

這些所剩無幾的異族在南荒迷嶺中消弭了痕跡,南荒之主卻仍不放心,在此築城鎮守。時日一長,謠言卻四起,說南主三頭六臂,本就是異族之人,現在與失勢的凶獸沆陷一氣,築城為王割據一方,其心可誅。天下三分,如日中天的江氏討伐南荒慘敗,寄人籬下與姬氏結盟,聯軍勢不可擋,橫掃南荒,攻破了這座抵擋異族入侵的堡壘。南主戰死,被部下帶進了迷嶺之中埋葬。自此天下一統,原本最弱小的姬氏成為天下之主。

姬氏從南荒的九部中挑選出黎氏冊封為新王,繼續駐守青輿城,監視迷嶺動向。好景不長,黎氏隻傳承了一脈,剛繼位的其子黎桓便神秘失蹤,九部大亂,雲黎部的淩衍先聲奪人,搶占了天黎城,探尋黎桓失蹤的痕跡,也為了尋找妻子背負的深仇的線索。

二人抽絲剝繭,正有所發現之際,天下間突然瘋傳南荒下部弑主叛變的消息,緊接著姬族的聯軍就兵臨城下。苗若若在山腰的宮殿外遠遠眺望著淩衍死守著的青輿城,仿佛看見了一隻無形的大手,將這一切陰謀詭計籠罩在內。

她身後的老人目光灼灼,坐收漁利本就是老熟人姬氏的慣用伎倆,然而還有那些奇怪的傳聞,接二連三的異事,老人有一種錯覺,錯覺當初自己與姬氏並肩,拚了命扼殺掉的那個古老組織又死灰複燃了。然而錯覺就是錯覺,不是那個臭名昭著的組織死灰複燃,而是姬族儼然成了另一個它。老人失望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回了宮殿內。

這青輿山腰的行宮,是當初黎氏修建而成,與山下的青輿城遙遙相望,互為犄角。雕欄玉砌隱於青山綠水之間,朱紅若現,青磚綠瓦相得益彰。老人走後苗若若獨自一人繼續望著青輿城發呆,正失神之際,一道藍影入眼,徑直衝進了她懷中,凝神看去,正是那隻從青輿城飛來的靈鴿。

苗若若心中一緊,伸手抓住靈鴿,靈鴿的身體轉而變淡,像是飄散在空氣間的靈魂,在她手裏消失地無影無蹤,一塊黝黑的玉玨從白鴿體內掉出,落在了她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