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撲通撲通地跳著,零點已過,非言依然無法入睡。
出於醫學生的本能,她給自己把了把脈,沉取有之,一息四至。
她差點以為自己要心動過速了。此時若給自己拉個十二導聯的心電圖,不知是否會出現熟悉的“心肌缺血”字樣。
下了床開電腦,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將思緒集中在還未完成的病程錄上。
可惜,失敗。
她的腦子裏,滿滿當當都是那句:
好的,我都有空。
思緒被拉回到白天......
她潛意識裏將他的來院報到時間記成了二月初,所以當她“奉命”去十二月份待過的科室取東西的時候,腦子裏還一路琢磨著二床病人的血糖為什麼連續兩餐都這麼高。
明明按照上級醫生的指導適量加了4個單位的格列美脲,卻近乎無用。難道需要混合用藥麼……
正思索著,電梯到達二十四樓,她剛踏出,大老遠便望見老周在三號病房門口同病人家屬商討事宜。
老周是個童心未泯的老頭子,雖然在大多數實習生看來,他性格古怪,臉上似乎永遠刻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但在非言看來,那隻是老頭子用來唬“新人們”的慣用把戲。畢竟,能在下班以後拿著仿佛上個世紀才有的褪色象棋和病人“打成一片”的醫生,實在聞所未聞。
要是所有的醫生都像老周這般有能耐,那醫生們的幸福指數肯定能翻好幾倍......
非言像往常一樣以謙虛的姿態躬了躬腰說了聲:“老師好“。
老周抬頭,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拿著chart的手停在半空,朝非言點了點頭。
一個月的帶教讓老周對非言這姑娘可謂刮目相看。
遙想第一天入科時,他故作嚴肅,又是讓買咖啡又是讓初來乍到對醫院不太熟悉的非言帶著病人做全套檢查化驗,原以為這姑娘會和過去其他實習生一樣,懷揣三分熱度不出兩個星期就打退堂鼓開啟“渾水摸魚”模式,沒想到她倒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來的比他早走的比他晚,病史寫得毫不含糊,一個月時間,出院的病人和病人家屬無一不對他讚不絕口。連科主任都問她畢業去向,大有要攬入門下之意。
非言取好臨床記錄即將返回時,三號房間裏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
“咦姐姐?”
好熟悉的聲音……大概是自己夜班沒出休精神恍惚出現了幻聽......
這麼想著,非言回頭一看,心裏一咯噔,真是他呀。
好像一年前初次見麵的那一天,他依然下巴半掛著口罩,黑框眼鏡圈著深邃幹淨的眼眸,一臉天真無邪地衝他笑著。
若不是護士台邊上嶄新的2020年日曆提醒著,非言以為夢回2018了。
“你怎麼......在這裏?”
“我來報到啊……”
“哦……”
時隔一年的見麵,不曾想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偏偏她昨天剛值了個夜班,麵色暗沉,劉海打綹,素顏朝天,就這樣打了個照麵......
雖然內心崩潰至極,非言依然擠出了一絲笑容,
“不錯哦,又長高了嘛,”
“嗯,姐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哈哈,好好好加油哦。”
非言作了個“奧裏給”的手勢,急速回頭下意識想拔腿走了。
科主任估計快要查房了,3、4、5床昨天新入院,病史還得回去熟悉一遍......
“這個給你,新年快樂。”
她都快進電梯了,挺拔的身影突然從遠處快速移到了他的麵前。
以這小子的一貫作風,不接絕對跟進電梯。眼看電梯開了門往外走人,非言遲疑了一下,隻得接過:
“謝謝,新年快樂,改天請你吃飯哈!”
“好的,我都有空。”
正聽著,非言進了電梯,按了十二樓。
直到門合上為止,她都盡量微笑,雲淡風輕。
手中的禮盒上,赫然寫著:
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