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偏西,大風刮起沙塵,卷挾著清冷的餘暉揚長而去。
一隊輕騎休憩完畢,正準備朝昌平方向趕路。
身後樹林裏驀然傳來一聲熟悉短促的口哨聲。為首之人尚未發令,周圍手下立即抽出佩刀,張弓搭箭,做足防衛姿態。
一名青年腳下借力,三五下便躥至樹頂張目望去,眾人來不及稱讚他這輕身功夫,便聽他道:“應當是巡防軍。”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林中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馬蹄聲,一隊巡防軍幾息已至跟前。
這為首之人立在一匹毛色雪白神俊非凡的馬兒旁邊,他穿一身玄色曳撒,頭戴大帽,麵如冠玉,一雙冷洌的鳳眼在帽簷底下若隱若現,腰上斜挎著一柄彎刀,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巡防軍首領是一名虯髯大漢,麵上幾乎被髯須覆蓋,不辨五官,帽簷底下一雙射出精光的小眼十分灼人。他審視對方片刻,方才出聲道:“對麵何人,可曾看見三名黑衣女子經過?”
玄衣男子轉頭輕撫著愛騎肩頸鬃毛,微抿的薄唇不為所動。
胥九斂目從衣襟裏掏出一麵令牌走上前去,遞給對方,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昌平遊擊孫將軍?我家主人奉調前往密雲,時辰不早,隻望能趕在天黑前進城。”
孫將軍接過手下兵士遞來的令牌,隻見正麵刻著“都指揮同知”,背麵是一個“李”字。他反應極快,稍一思索便朗聲大笑道:“原來是李將軍,聽聞將軍近日擢調遊擊密雲,恭喜!”
胥九再次拱手答道:“承孫大人吉言,天色不早,還請大人行個方便。”
那玄衣男子態度桀驁,目無下塵,孫將軍倒也不惱,揮了揮手笑道:“李將軍見諒,一個時辰前手下報稱城外有三名年輕女子行蹤鬼祟,近日城裏不太平,這才冒昧上來詢問。聽聞泰寧部速把亥蠢蠢欲動,看來令尊大人又要立功了,提前恭喜將軍。請!”
玄衣男子這才回身,捋著馬韁淡然道:“多謝。”原來他便是遼東總兵李成梁長子李如鬆,字子茂,新赴上任的密雲遊擊將軍。
行未幾裏,李如鬆突然道:“胥九,跟上去看看。”
胥九點頭:“是。”他勒馬停下將韁繩交給身邊同伴,腳下輕點縱身而去。
第二日,李如鬆一行人卯時起身,城門一開便繼續往密雲方向馳去。胥九候在道旁,他接過韁繩,上馬稟道:“孫大勇帶著昌平軍追了一個時辰後無功而返,倒是在半路讓我碰上了一男一女纏鬥,看打扮應該是他要找的人。”
李如鬆不耐地嘖了一聲:“無聊,昌平守軍何時幹起這等囉嗦事來。”
說罷也不再理會胥九,靴背輕觸馬腹,愛駒逐風會意,四蹄邁開,須臾便將一幹隨從拋在身後。
昌平城內。
青芷趁著城門剛開,天光未亮時分回到客棧,叫醒了大堂裏打盹的小二,小二睡眼朦朧,怔怔地盯著她雪白的麵龐,一時竟錯不開眼。青芷沒注意他的神情,麻煩他幫忙送一盆熱水進房。
關上房門,她掏出隨身短刃,脫下鬥篷與外衫,隻見半邊裏衣已經被血浸透,黏連在右肩長有一寸的劍傷處。用短刃劃開裏衣,裹好傷口換好衣裳後,她額上已經密布一層細汗。
半夜奔襲加劇了體內血氣湧動,失血過多導致的眩暈讓眼皮好似糊住一般,她甚至沒來得及還刃入鞘,便倒在床頭沉沉睡去。
直到被外麵喧嚷的動靜吵醒。
“官爺,小人親眼見到那女子進了房,隻在小人端水進去時聞到一絲血氣,要不是見著您在搜查可疑人物,小人還不知道是她呢,瞧她那嬌滴滴的樣子,哪能殺人呀!”
“官爺,就在這邊……”
“誒?人呢……”
青芷暗自懊惱,隻因師姐妹三人分頭追查時曾約定客棧相見,她才冒險返回客棧,未料正遇上城內官兵搜查。
她與對方交手是在城外,今日搜查應與她無關,但受傷是事實,為避免橫生枝節,自是先脫身為妙。
早在官兵一行人推開房門前,青芷就已縱出窗外,飄然落地輕點一步,施展輕功往城門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