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酒吧裏,她不管客戶是圓是扁,隻徑自拉著白筱筱一杯杯作陪。馬丁尼克、背山車,烈的、辣的、易醉的,是毒都會舔三成。這般急切想刨除腦海中那些不安的舉動,讓掐著香煙的男人一頭霧水,隻當是私下溝通感情,卯足了勁兒埋怨,“我隻不過為了生意逢場作戲過幾回,她就跟我唧唧歪歪,說什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還要跟我離婚。整天哭哭啼啼,她以為她是林黛玉?隻不過是稍微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殺得了木馬,炒出個洋房。隻不過是體貼點,規矩點,對我死心塌地了點。隻不過是替我打打洗澡水,暖暖床,生生孩子,一個免費保姆,又不是蘇律師這麼個魅力女性,給她兩萬遣散費,算是我顧念夫妻感情了,你說是不是,羅……”

男人剛轉頭,一杯酒‘噗滋’倒滿整張臉。當即,就是一愣!

“我替你老婆給你兩萬,當棺材錢。”蘇夏一身醉意,瞳孔都醉紅了。眼看要爆發了,白筱筱忙打圓場,“對不起,對不起田先生,我們總監一高興,好像喝太醉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我沒醉!”蘇夏踉蹌兩步,醉意更濃。指著客戶鼻子,便是撇嘴,一哼,“全身名牌,能穿出奇土無比,你這種死男人,就該被牛踢、被馬踩、被瓢蟲同化,被一遍遍回爐改造,人道毀滅!”

“你……這是耍酒瘋?”

看客戶臉都青了,白筱筱立刻賠禮道歉,“對,對,總監耍酒瘋,是不分人類的。我看田先生,您還是先走……”

“不準走!”蘇夏一把揪住他領口,猛地一拳,“那種老婆,你還出去亂搞。人渣,身在福中不知福,敗類!你知不知道有的男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放得下自尊,買得起銀行,天天幫老婆打洗澡水,還沒聽過一句‘老公,我愛你’,氣得離家出走?你知不知道,就是我呀,我這種魅力女性,你這王八蛋!”

她醉了。

是的,她醉了,醉得胡說八道。走都走不動了,隻有嘴巴還停不住。像是要把男人肩膀卸下來,狠狠搖晃,“喂,人渣,黎暮遲在哪兒,你把他藏哪去了?”

“蘇律師……”

“還給我,把他還給我!你到底把他藏哪去了,快點還給我!”不停叫喚著,不停撕扯客戶的衣領。整個酒吧都靜了下來,她的酒勁兒卻越勾越凶,到最後,是徹底發狂。“黎暮遲,你出來,你給我出來--”

“搞什麼,簡直瘋了……”

男人被領帶勒得差點斷氣,一把推開蘇夏,氣急敗壞地、臉都猙獰了。“離婚的事,我會找其他事務所接手。這種瘋女人,哼!”

“又沒娶過張柏芝,你裝什麼謝霆鋒,王八蛋!”蘇夏在他背後大吼著,若不是醉得癱軟在吧台邊,怎麼都起不來,一準追上去踢兩腳……

“好了,好了夏夏姐,不氣了。”白筱筱推了推僵住的下巴,手心捏出一把冷汗,到此刻還心有餘悸。想不到夏夏姐這麼彪悍,真不知是這裏的酒太烈,還是她對黎總的思念太烈,真不可思議。

“表姐,他是不是死掉了?”蘇夏趴在冰涼的吧台邊,袖口拂過的睫毛上,一層薄霧中,含著幾滴熏醉的淚珠。

啪嗒--啪嗒--

落在吧台上,清楚得映出宿醉的憔悴。

她不是哭,隻是,酒熏出來的眼淚流下來,瘦弱的肩頭微微顫抖了幾下。

是的,她沒有哭。隻是想在這寂寥而冷的夜晚,放縱自己的情緒,放縱自己的心……

“我是白筱筱,不是餘小姐呀!”

“他是不是死掉了?他會不會死掉?”似乎什麼都聽不見,她隻是一味地趴在那裏,輕輕呢喃著,“到底去哪兒了?”

“夏夏姐……”

“黎暮遲,你到底去哪裏了?”

是不是換了手機,換卡了,是不是還躲在哪裏生氣?

是不是,他還活著?

啊啊!

原來她還有顆這麼脆弱的心!

原來,她的心,已經被那個叫黎暮遲的男人‘強jiān’了!

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才感覺有人把她打橫抱起,聲音低啞,如蠱穿心,“你那麼想見他嗎?”

“恩……想,想得發瘋!”

“你……”

“我不想被拋棄,我不想總是被拋棄……”蘇夏抓緊他袖口,一再抓緊。像是揪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不惜勾破剪裁的流線,不惜讓漂亮的指甲傷痕累累,也要如藤纏樹,死死地揪住!

“老公,隻會迂回說愛,是我錯了嗎?想多保護自己一點,也是我錯了嗎?這麼一次又一次,讓你牽著我的鼻子走,讓你吻、讓你抱、讓你把我的堅持踩在腳下,這些,難道都是我錯了嗎?早知道,不管我怎麼努力,你都不相信我,都會抽身而去,都會讓我的心不得善終,我蘇夏就不該投入,不該傻得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