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雲掩月,最後一絲光亮在夜色中殆盡,地牢越發昏暗陰沉,就連蛇蟲鼠蟻都異常猖獗。

綰綰臉色蒼白,冷汗從額頭滑落,她捂住唇猛烈地咳嗽,滑膩的液體從指縫裏溜出。

滴答。

看起來觸目驚心。

“師姐,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齊子昂眼裏浮出濕意。

綰綰靠在灰撲撲的牆壁,看他悔恨交加的模樣,蒼白無力的扯了扯唇角,似乎不願搭理他。

師姐生氣了?怪他了?

齊子昂瞬間變了臉色,驚懼如蛛網纏上心口,捏住她的手:“師姐你不要生我的氣,我再也不亂跑了,再也不會丟下你了!”

當時情況太過緊急,他害怕得昏了頭,才會丟下師姐一個人跑了,師姐素來大度,不應該跟他置氣。

手腕傳來劇痛,綰綰厭煩地撥開他的手,嗓音喑啞,“你弄疼我了。”

要不是她有傷在身,早就讓眼前的白眼狼消失。

想她名動天下的女魔頭,大乘期修士,修真界內修為在她之上的絕不超過五個,如今卻淪落到人盡可欺,惶惶如螻蟻。

綰綰苦笑。

不過嘛,她的情況不算壞透,昔日她墮入封魔穀,本以為涼透了,沒想到居然重生到跟她同名的玄霄派女弟子身上,她又活了。

這副身體的主人癡癡愛慕著自己的大師兄,聽聞大師兄出任務受了傷,萬分焦急,又在師弟齊子昂的唆使下,傻乎乎的跟師弟闖入了後山禁地,想要取赤烏草給大師兄。

兩人遭遇妖獸襲擊,生死之際,她把身上唯一的護甲法寶陰陽盾給了師弟。

為了救齊子昂,被妖獸抓穿了肩膀,腹部受到重創,丹田靈台崩塌損毀。然而,關鍵時刻,師弟卻丟下她跑了,那叫一個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更糟糕的是,齊子昂還帶走了琉光令,沒有此物,綰綰出不了禁地結界,如同困獸猶鬥。

逃跑時她滾落深坑,四周漆黑一片,濃濃的腐臭味往鼻子裏鑽,身體每個細胞都叫囂著疼痛。

那一刻,綰綰絕望極了。

想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師弟竟然丟下她跑了,心如刀割。

她就這麼不重要?

如果是小師妹遇險,師弟會丟下她麼?

答案不會。

師弟把小師妹視若心頭寶,撇下誰都不會撇下小師妹。就算她掏心掏肺的對師弟好,在他心裏,她連小師妹的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這些全都是原身的感受,綰綰有意識時就已經待在地牢,接收了原身的記憶,還有那些陌生的情緒。

目光從齊子昂臉上掠過,綰綰想到四個字——狼、心、狗、肺。

她舔了舔幹裂的唇,“琉光令是你從韓長老那裏偷的吧?”

齊子昂眼裏劃過心虛,慌亂道:“師姐我錯了,我沒想過騙你的,我就是……就是一時糊塗,才說是借的。”

這下她又背多一條罪名,除了私闖禁地,還偷長老東西,肯定罰得更重,不死也脫層皮。

綰綰劇烈咳了幾聲,整個人透著病態,“老實告訴我,赤烏草真的是大師兄說要的嗎?”

說來原身闖禁地,都是因為他,是齊子昂說大師兄想要這東西,又恰逢大師兄受了傷,原身心如火灼,才會幹闖禁地這麼傻的事。

齊子昂避開她的目光,呼吸有些急促:“是,大師兄想要赤烏草給……給小師妹補身體,小師妹她前陣子突破了,赤烏草可以幫她鞏固修為,她真的很需要赤烏草,師姐你,你別怪我們!”

冷風裹著潮氣撲麵而來,綰綰吸了口涼氣,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噴出胸腔。

拚死拚活得到的東西,卻是要給另一個女人。他們拿她當傻子嗎?她的命就不是命?

綰綰越發疲憊,傷口好疼,她要咬住舌頭才勉強讓自己清醒。

“你走吧。”

她實在沒功夫搭理白眼狼。

“等師尊回來,我一定會替你求情的!”站在陰影裏的少年,眼睫掛著水花。

他後悔了,後悔把師姐一個人丟在禁地,讓她獨自麵對窮凶極惡的妖獸,更後悔自己因為害怕,沒有第一時間找人來救師姐,等到看守禁地的人發現師姐時,她隻剩下一口氣吊著,又因為私闖禁地被關押地牢。

如果師姐出什麼事,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

看齊子昂一臉自我感動的模樣,綰綰都要吐了。

“要真為我好,為什麼不坦白此事因你而起,是你唆使我闖的禁地?為師姐分擔責罰不好嗎?”

齊子昂眼睫猛顫,一臉震驚地看著她,如見洪水猛獸。

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師姐最疼我了,原諒我,別供我出來,我害怕!”

淩雪堂的刑罰可重可疼了,他受不了的,師姐底子比他深厚,說不定能扛住。

齊子昂隻想著自己受不了,卻沒想到綰綰現在隻剩下一口氣了,更加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