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柳,燕舞鶯歌,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味道,柔軟了世人的心,卻加快了歸鄉士兵的腳步。
通往汴京的官道上,軍隊一眼望不到頭。有人喊了聲:“看,汴京,汴京到了!”
這一聲呼喊,勝過陣前的軍令,士兵都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很快便攆上了前麵的騎兵。
日已西斜,大家都想趕在天黑前進城,怎奈為首的銀甲將軍並未催馬,他坐下的金色汗血寶馬仍然是緩緩而行。
一匹上等烏騅緊隨在側,與汗血寶馬始終保持一個馬頭的距離,不敢僭越,馬背上的颯爽少年應該是將軍的貼身隨從。
那將軍是雲周國平郡王祁循,他側首看著不遠處的山坡問那隨從:“,成玖,那可是寶珠寺?”
成玖點點頭:“正是,王爺”。
“古刹清幽,我們去那裏借宿一晚,聽聽佛經,洗了身上的煞氣再回家”
成玖回頭看看滿臉殷切的士兵,征戰多年,他們都早已歸心似箭,祁循又豈能不知。
“薛將軍帶隊回軍營,大家換了便裝後再進城歸家,七日後,城外軍營集合”
命令傳下去,騎兵催動戰馬,瞬息絕塵而去。步兵也越跑越快,恨不得腳生雙翅。
祁循帶著成玖拐進了上山的小路。山路崎嶇,他們主仆都下了馬,一步步拾級而上。
“王爺,眼看就進城了,咱為什麼不回家?”
“眼看就要到晚膳時辰了,進宮不便,這兵符是萬萬不能帶回家的”
寶珠寺,香客散盡,山門未閉,有個十幾歲的僧侶正在清潔打掃。祁循上前雙手合十道:“師父,攪擾了,我乃行路之人,欲在貴寶刹借宿一晚,還請行個方便”。
那僧侶看看他們的戰馬,不解地問:“將軍快馬加鞭,片刻就可以進城了,何需在寺中借宿?”
“家中母親體弱,我自沙場歸來,身上的煞氣太重,想借貴地洗淨了再歸家”
這個理由合情合理,讓那僧人無言拒絕,何況這寶珠寺中經常有過客留宿,亦有汴京城內的居士信徒在此禮佛小住。
那僧侶懷抱掃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請進,待貧僧去稟告方丈”。
祁循主仆跟著僧侶進了山門,牽著馬在院中等候。片刻,一披了袈裟的老僧從禪房迎出,他看了一眼祁循主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將軍一路征塵,辛苦了”。
說罷,命小和尚帶他們進禪房更衣休息。成玖卸下馬背上的行囊,摘下掛在馬鞍橋上的兵器,小和尚欲幫忙牽馬,成玖伸手攔住:“師父不可,這戰馬識主認生,恐傷了師父,還是我親自來牽”。
祁循自己提了包袱進禪房,成玖跟著小和尚去拴馬。正好寺中僧人散了晚課,看見祁循那匹汗血寶馬,都忍不住側首觀看。
摘盔卸甲,換了日常的素服,祁循靠在禪房的炕上休息。成玖料理好了戰馬,取了素齋才回禪房來。
多日兼程,成玖早乏了,用完素齋,倒頭便睡。祁循睡不著,慢慢踱去了前殿。殿門閉了,亦看不清匾額上的字,不知道這寺中供的是哪位神仙。一彎新月懸於樹梢,勾起祁循塵封的記憶。
八年前,十八歲的祁循還在白鹿洞書院讀書,那日他收到父親祈哲的飛鴿傳書,信上隻有幾個字:“汴京巨變,速歸”。
祁循不知道汴京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不敢怠慢,自收到傳書之時,便日夜兼程,馬不停蹄。他趕到汴京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當時心中隻盼著守城的是父親或者伯父的部下,能夠網開一麵,替他打開城門。
遠遠看見城門大開,鬆明映照下,他的父親正騎在馬上向大路張望,看見祁循,殷切地朝他揮手。原來父親早算好他會在此時抵京,特地來城門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