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路沿著河岸蜿蜒伸向遠方,拐角處有棵粗可環抱的柳樹,枝葉上已有綠茸茸的嫩葉。衛飛記得這個時候是可以折斷一小節,然後抽去裏麵的骨枝,剩餘的樹皮可以當作笛子來吹,小時候的爺爺就常常這樣做,隻是這些記憶實在太模糊了,包括這條小路。爺爺吹奏的柳笛很好聽,自己總是能合著哼上幾句,那個時候的爺爺會在自己頭上摸一把,然後……然後怎麼樣呢?衛飛一點都想不起來。每次都是這樣,一想起爺爺,衛飛就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而現在,還是那條小路,粗大的柳樹上枝葉出奇的發綠,似乎周邊所有植物的生氣都被它吸收過去。沒有風也沒有聲音,但下垂的柳支卻在輕輕擺動,天地間一片寂靜,甚至陽光空氣都是靜止的。
衛飛站在那裏,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正在拚命拉一個批頭散發穿著紅色上衣的女人,除了無邊的恐懼,他隻有一個念頭,把這個女人拉上岸來。
但是他臉色發青,壓力使他感覺心髒幾乎就要爆炸,他想發出一絲聲音,但卻根本張不開嘴,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不斷下墜,以及那棵柳樹瘋狂的發著綠。
這個時候,空氣中傳來隱隱的笛聲,柳樹上搖動的柳支猛然一抖,妖異的綠色慢慢褪去。忽然之間一切恢複了原狀,一條順著河岸伸向遠方的小路,一棵粗大的柳樹。衛飛張張嘴,還是發出了一聲尖叫:“爺爺……”
一、日生月建
紫青閣大酒店二樓餐廳的一個包廂裏,酒瓶子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陳楓笑眯眯的又開了幾瓶啤酒,“今天見到麗姐以後,這次回來就沒有什麼遺憾了,畢竟和衛飛咱們三個是在一個院子裏長大的,感情最深。”
已經喝的滿臉通紅的謝麗說:“還說呢,回來快一個禮拜了才想到你麗姐,這幾天恐怕都是去和縱誌強劉國幾個鬥酒去了吧。”
一邊衛飛也是眼神發直,誇張的說:“是啊是啊!麗姐,這個家夥不但和以前一樣胖,陰險狡詐也沒變,你看他肚子就知道了,裏麵裝的除了啤酒全是壞水。”
陳楓依然笑眯眯的,“我家搬走的那年,我記得就和衛飛偷偷溜出去喝了一次,就是那天,這小子喝多了說一直暗戀麗姐你。”
衛飛嘿嘿了一聲,“看到沒,按照正常反映,這個死胖子應該說我還是那麼瘦,這麼就誣陷我了。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麗姐真的是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女性的魅力,30歲,女人的黃金年齡啊!哪裏是當年那個青澀少女可比的。”
謝麗忍不住笑了起來:“兩個小滑頭。現在的麗姐早已經有家有室了,開不起這樣的玩笑。倒是你們兩個,衛飛你和那個警花楊冰怎麼樣了?”
衛飛剛要說話,陳楓已經大笑起來:“警花楊冰?想起來了,是那個動不動就扯你耳朵的女孩,你不是最討厭她的嗎?少年的心事啊,10幾年時間,你們終於勾搭到一起,太有意思了,哈哈!”
衛飛麵無表情,“喝酒喝酒。”
謝麗皺皺眉,“還喝啊,看你臉色都成什麼樣了,又青又白的。老朋友再會可以多喝點,但是以後不要這樣,身體重要,將來老了你就知道了……頭好暈……”
陳楓看了看衛飛的臉,笑眯眯的嘴角牽了一下,含含糊糊說了句:“將來……嘿嘿……將來……”
衛飛和謝麗顯然酒勁上來,沒有聽清他這句話。陳楓倒了杯酒站起來,充滿了感情的說:“從我家搬走到現在也有10幾年了,該見的朋友都見了,該懷念的也都懷念了,心願已了,過了明天清明節將開始是一個全新的生活,再喝一杯吧,紀念我們10幾年都未隔斷的友情……”
話還沒說完,衛飛謝麗已經不負責任的進入到了睡眠狀態。陳楓收起笑容,喃喃自語:“清明,清明……日生月建啊!”昏昏沉沉的另外兩人誰也沒聽見這句古怪的話。
三月十二,清明節,甲辰月癸午日。
“清明時節雨紛紛”,雨果然在早上很配合的絲絲飄了下來。
西區袁家嶺派出所。楊冰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她沒有打傘,穿著一身整齊的警服,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完全沒有聽見身後的叫喊聲。
“楊冰,楊冰!”叫喊楊冰的是個40多歲看起來異常精明的中年男人。他見楊冰毫不理會的往前走去,不禁皺皺眉,提高聲音:“楊冰,你過來一下。”
楊冰這才聽見,轉過身楞了一下,“郭政委,您叫我?”中年男人老郭看看她的臉,“怎麼了?不舒服?”楊冰尷尬的一笑,“可能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老郭點點頭,“沒事就好,走,到許所長那去一下。”
跟在老郭身後。楊冰心裏又湧起一種沉重壓抑的感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早上一起床,就覺得心頭很不舒服,也許,是天氣的原因吧!
所長辦公室在二樓,老郭也不敲門,推開就進。辦公室裏很簡陋,除了桌上的一部電話一台電腦外,最醒目的就是掛滿了兩邊牆上的各種錦旗。
楊冰敬了個禮,“許所長。”坐在辦公桌後麵的許壯應了一聲,拿起煙掏出扔給老郭一支,“把情況給郭政委說說。”
老郭點上煙:“嗬嗬,我說老許啊,馬上都上調分局了,還抽這個煙不太合適吧。”許壯揮揮手,“習慣了。你開始吧,楊冰。”他始終沒有抬頭,表麵上看他和老郭的年齡相差無幾,但是他的頭發已經灰白,還有一縷長長的垂下來遮住左眼,他的左眼在一次行動中被玻璃紮傷,雖然沒有失明,但眼睛周圍的皮膚組織嚴重受損,縮成了一條小縫,。
楊冰翻開手中的筆記本,“死者叫縱誌強,男,三十歲,單身,住在東茅街三十六號,為人老實本分,被發現時曾大量飲酒……”
老郭打斷了她一下,“是誰發現的?”
楊冰一楞,“是我。這幾天許所長安排我做我們這個轄區內的人口普查工作。”她看了一眼許壯。許壯黝黑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老郭家也是東茅街的。”
“死者送到醫院後,經醫生檢查已經死亡,雖然曾大量的飲酒,但是死因不明,除了臉色發青,就是腎功能嚴重衰竭,他們也查不出原因,隻能肯定是非正常死亡。”楊冰合上筆記本。
老郭點了根煙,問:“沒有其他的線索了?這應該是醫院方麵的事。”
許壯搖搖頭,“當然不止這些。因為在這以後,又死了一個,死者也是臉色發青,腎功能衰竭,同樣死前曾大量飲酒,而醫生隻能證明是非正常死亡。”
老郭差點站了起來,楊冰也是大吃一驚,許壯繼續說:“這個死者叫劉國,他與縱誌強是小學同學,臨死前也不在一個地方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