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高燒,迷迷糊糊,緊拽著蓋在身上的薄被,冷汗潺潺。
走開!不要碰我!
柔弱到帶著哭腔的委屈,卻被夢魘壓抑住一樣,不敢也不能睜開眼睛。如果醒來看見自己淩亂肮髒的樣子,如何催眠自己依舊完整,會不會真的瘋掉,名正言順再次進入牢籠,成為不掙紮不反抗的瘋子。
前所未有的恚恨簡直榨幹了存留的憐憫,如果這就是心軟的下場,憑什麼要讓她活得如此坦蕩。
恨意,翻江倒海而來,將一切全然湮沒!
她怎麼還沒醒?高燒反複不退,會不會出事!心疼而焦急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膜,不甚清晰,好像那個人的,那樣溫柔的聲音。
可是,天知道,這個樣子的自己有多麼希望,不被他看到。
離開了最溫暖的港灣,就得曆經風雨波折,若此刻,他溫言細語說著,回來吧,讓我照顧你,保護你。會不會心安理得受其庇護,了無牽掛。
若是完整的白芷,仍舊驕傲美麗,即便內心孤獨,也有那份倔強執著;若是平靜無瀾長大的白芷,沒有寄人籬下的敏感和壓抑,簡單而勇敢;若是沒有恨意的白芷,巧笑憨羞,善良寬容,大概就能與之匹配,心安理得,相濡以沫。
可惜。
可惜。
我並不是。
所以,又非得推開什麼,不必強留什麼。
即便僅有的溫柔!
別著急,這位小姐的情況已經穩定許多了,請你配合醫院的治療!
醫生略有深意的看了坐在我床邊的男人,不禁多嘴。
既然這麼緊張,就不該那樣對你的女朋友,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的。
難以忘記,前日抱著我來就醫的情景,早已狼狽的不成樣子,雖然被換好了衣服,但身上某些痕跡,以及仍未被晾幹的頭發,昏迷的不省人事,仍然低低念著別碰我。這一切,多好的證明了,發生過什麼。
而抱著我的男人自然成為施行這一切堪稱暴行的始作俑者。
他無意辯解,隻是,禮貌的點頭致謝。
失卻了靈魂一般,喃喃,求你們趕快救醒她,謝謝。
醫生退出病房,隻剩下緊握我手的男人,汩汩傳入我手心的暖意。
點滴一滴一滴,冰涼的液體,順著針孔注入,太過安靜,甚至都聽得到它滴落時細小的聲音。
男人的手機響了,鬆開我的手,快步走到病房外,並未走遠,甚至聽到他暴怒的聲音。
你調查清楚了,隻是被人指使的!是,被人指使的,隻是!你懂不懂這是犯罪,要他們死,不惜代價了。。。。那個女人,又是她,竟然又是她。。。。你聽好了,我不管她什麼身份,讓她也嚐嚐這種滋味。。。
似乎平息了很久,才最終又走進病房,眼眶有些泛紅,大概陪著我熬了很久。
真是傻。
竟然還是被他找到了呢。
不自覺偏過頭,眼淚已經忍不住早就奪眶,在他身邊,似乎就會變得委屈。
他察覺到了,隻是坐到我身邊,靜靜的看我哭。
一直自詡自己早就百毒不侵,堅強的不受任何影響,自欺欺人久了,信以為真,一旦戳破,心酸軟弱的要命。
我不敢看他,不明理由,或者說,心虛。
沒事了。他伸手要擦幹眼淚,不動聲色的輕輕挪開。他不解,輕喚我的名字,用他特有的稱呼,芷兒?
背對著,停頓太久,緩緩說,髒。
怎麼不得已都要承認,這樣的自己,除了嫌棄就是厭惡。
遲早,百孔千瘡的靈魂,會被肮髒,一寸一寸,侵吞,同化。
既然知道終有這麼一天,為什麼,還要牽連這個待我如一的男子。甚至不配他說一句愛我,又怎敢妄想,搭上一生,天荒地老。
感覺到他片刻的僵硬,忽而溫柔的笑了,已經沒事了,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