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下來,活下去(1 / 3)

許多時候,人的起點由原生家庭決定。

張博的父母半生務農,所識的字不太多,也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家裏除了張博以外還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始終沒有能力給他更好的物質生活。順其自然有時是一種很無奈的選擇,心裏著急,卻無的放矢,父母隻能由著張博順其自然的發展,順其自然的,他成為了一個比他的名字還要普通的人。

張博讀書時的成績一般般,但還說得過去,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唯有體能比身邊的同學稍強一些。高中畢業後,張博選擇了參軍入伍。退伍後,他對人生做出了大致的規劃,先找一份心儀的工作,賺一些錢,再和一位溫婉美麗的姑娘談一場終身難忘的戀愛,接著結婚,生一個可愛懂事的寶寶,卻沒有想到在第一步就卡殼了。因為各方麵的條件都過於平庸,且沒有一技之長,張博在求職的過程中屢次碰壁。那些銷售類的崗位,他瞧不上,隻想做那些看起來高大上的工作,費力爭取了一番,卻連邁進門檻的機會也沒有。

村子裏的媒婆在張博母親的央求下為他安排了幾次相親,不過,由於他待業的時日過於長,每一次的相親都以失敗告終。

“人總得找點事幹,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有賺錢的能力了。兩個弟弟遲早要結婚,家裏隻靠種地根本賺不了幾個錢,到時候兩筆彩禮會壓得我和你爸喘不過氣,你應該幫著家裏分憂解難了。他們都說公務員是鐵飯碗,你試試吧,咱家以後的生活全靠你來改善了。”這是張博的母親對他說的話,很認真。受盡冷眼的他這次決定孤注一擲拚一回。

2005年,全國36個重點城市成立公安特警隊,也稱突擊隊。張博和任煙生同時加入,不同的是,張博考了兩次才被錄用。

突擊隊,不同於巡特警和協勤,能考進的人無論是體能、格鬥技巧還是戰術一定都不錯。張博來到這裏後,僅剩的優勢也成了劣勢,平庸之處更是被無盡的放大,拉扯開,再撕裂,像一塊被丟棄在錦緞裏的破抹布,狼狽得顯眼。

在新訓期間,教官常說兩句話。

“為什麼不跑步?”

“跑步為什麼要停下來?”

越差,越想自暴自棄,沒過多久,張博成為了特警隊裏各方麵都最差的人,也淪為了大家的笑柄,本就自卑敏感的他對生活漸漸失去了希望,也丟了鬥誌,如同一隻铩羽而歸的公雞,在他的眼裏,隊裏的所有人都是灰色的。

北海公園是特警隊的訓練場地。那時,任煙生是特警隊裏的最強人,無論家境還是技術都優於其他人。他將張博的窘迫看在眼裏,從來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調侃過一個字,每天的訓練結束後,任煙生還會自願留在這裏做張博的陪練,將技巧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他。烈日下、風雨中,兩個堅毅的身影在山中互相鼓勵,任煙生陪著他一步步從陰霾中走出……

張博的體能和技術可以提升,性格和思維已經養成,很難改變,由於始終處理不好與其他隊員的關係,在2008年被特警隊除名。

任煙生將車停在北海公園的後門,已有數年沒有來過這裏,風景如舊,今已非昨。

狂風呼嘯,暴雨傾盆,遠比出門之前還要猛烈,大自然在饋贈著的同時也帶走了許多的美好之物,走向涼亭的這一路,冷風吹進衣服裏,心比身體更加寒涼。

帳篷裏,毛淺禾的身體被繩子牢牢地捆綁著,披下的長卷發遮住了左頸處的傷口。她雖然是一名女刑警,但畢竟年輕,從未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持槍暴徒,被槍口抵住了太陽穴,這一次,她隻以為命不久矣,聲嘶力竭的哭著,卻已流不出眼淚。

張博通過望遠鏡看到任煙生的高大身影後,將地上的揚聲器拿起來,朝地上猛擊一槍,冷聲命令道:“把子彈分散著扔開,再把槍扔下去,人向後退!”

毛淺禾被這聲槍響嚇得魂飛魄散,無助地大哭。

哭聲通過揚聲器傳進任煙生的耳畔,哭碎了他的心,他朝著帳篷溫和說道:“小禾,不怕,有我在。”在凶徒麵前從不退讓的任煙生不得不按照張博的要求,將槍和子彈扔向四周。

“博子,你把小禾放開,別嚇唬一個女孩子,我知道你的心裏有不滿,所有的怨氣衝我一個人來。”

張博依然用槍抵住毛淺禾,嗬斥道:“你少他媽的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話!任大隊長,我們十二年未見,你的語氣和多年前一樣豪橫。如果我現在一槍斃了你喜歡的人,你會痛多久?”

毛淺禾的哭聲停止。

任煙生:“我會難受一輩子。博子,我一直都能明白你的感受,如果我喜歡的女孩無辜被人傷害,我會和你一樣,很難做到理智。”

張博挑起眉毛,“是麼?”在這之後,他朝毛淺禾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任煙生,你既然明白我的感受,為什麼還派偵查員去查小敏?她才19歲,無辜做了一次宮外孕手術已經很難受了,你們卻執意在她的傷口上又撒了一層鹽,你們有什麼權力這樣做!當年特警隊的人見人下菜碟,排擠我,合著夥逼我從特警隊離開,你如今和他們一副德行!”

任煙生看不到帳篷內的情形,隻能隱約聽到一聲巴掌聲。他強忍怒火,高聲回應:“博子,是我安排小禾去調查的,小禾隻是一名剛加入警隊不長時間的偵查員,這次是按吩咐做事。如果你認為有錯,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傷害她,算我任煙生求你。”

張博朝地上狠啐一口,“任煙生,你算什麼東西?一聲道歉就能解決所有問題嗎?少在我麵前裝大爺!如果你現在能讓這一切都變回原樣,我會考慮原諒你,也原諒你的小禾。”

毛淺禾冷笑,“小敏無辜,難道被你殺害的唐毅、於沐桐和牟晴就不無辜嗎?!”

張博憤恨回應道:“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沒有做當晚的那件事,小敏就不會動手術,隻要不手術,她就還是完整的,是那三個賤人毀了小敏!他們活該被殺死!”

毛淺禾:“唐毅與小敏是因為愛情才發生了關係,並且唐毅在小敏手術後也積極做了彌補工作,沒有逃避責任。牟晴,賓館前台,住客提供身份證後,她給門卡,何錯之有?至於於沐桐,的確有錯,但如果不是她及時做出切除輸卵管的決定,你的小敏就會有生命危險。”

張博:“切掉一條輸卵管,意味著從此以後懷孕的幾率減半,小敏才19歲!”

毛淺禾:“雖然懷孕的幾率會比其他人的低一點點,但還不至於減半,你相信我,小敏還年輕,隻要好好調養就不會受到太大影響的。”

這番話激怒了張博,“你他媽的放屁!”他將槍口下移,抵住她的頸部,右手迅速從上衣口袋裏抽出一把刀,刀尖直指她的右臉,“老子劃爛你的臉!到時你也好好調養,看看是否會受到影響!”

尖銳的辱罵聲傳進任煙生的耳朵,刹那間,他的心仿佛被撕裂,快步走上前。張博再朝地上猛擊一槍,怒嗬道:“退後,不然老子斃了她!”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縱然怒火愈燃愈烈,也不得不將這團火焰竭力壓下。任煙生曾多次徒手生擒暴徒,這次卻不一樣,張博不僅用帳篷做遮擋物,還用毛淺禾做盾牌,不排除會在他上前一步後做出過激的反應,任煙生即使有99.9%的把握,也不敢忽略0.1%的萬一。

張博曾做過三年的特警,無論體能還是技術都優於其他的持槍凶徒,這便是那0.1%的萬一。為了毛淺禾不被傷害,他選擇不冒這個險。

任煙生停下腳步,“博子,你既然願意見我,說明還是有事情想和我說。我在這裏答應你,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一定不說一個‘不’字,盡全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