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淨身出戶(1 / 2)

永和三年,大乾帝國。

正是隆冬時節,臘月二十五,天降大雪,鵝毛一般紛紛揚揚,整個世界都成了雪白,滴水成冰。

靈州首富程家大宅,內宅之中一座裝飾考究的院子裏,正房外一群丫鬟仆婦垂首站立,人人都是屏聲斂息、神情嚴肅。正房門口,一名紅衣少女帶著幾個眉目尖利的仆婦守著,趾高氣昂。

曾經的當家人、程家少夫人李安然,一身簡樸布衣,簪環皆無,烏黑的發髻隻用一根銀簪固定。

奶娘裴氏扶著她的胳膊,手裏挽著一個小包袱,麵色淒然。

三歲的義子李墨站在另一邊,抓著她的衣角,小小的人雖然年幼,卻也知道母親正在經曆一場巨大的變故,稚嫩的臉上帶出一分倔強之色。

李安然最後環視了一圈這間住了三年的屋子,淡淡道:“奶娘,墨兒,咱們走。”

裴氏紅著眼眶,應了一聲,扶著她往門口走去。

李安然腳步虛浮,麵色潮紅,顯然是正在病中。

正當他們走到門口之時。

“站住!”

守在門口的紅衣少女春櫻一聲高喝,身後的仆婦呼啦一下散開,攔住了他們三人的去路。

李安然忍住喉嚨裏的咳嗽,微微側頭,冷冷道:“春櫻姑娘還有何指教?”

春櫻比她矮一頭,被她至上而下地看著,自覺氣勢弱了幾分,刻意挺了挺胸膛,大聲道:“老爺說了,你是程家休掉的棄婦,不許帶走程家的一針一線。”

李安然掃視一眼,春櫻帶來的幾個仆婦如狼似虎,對他們三人尤其是裴氏手中的包袱虎視眈眈,而其他站在門外的丫鬟下人們,卻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她冷冷道:“春櫻姑娘,方才我們收拾行李,你從頭到尾都看著,我們可有拿程家的一件東西?”

李安然和李墨都是兩手空空,沒有任何行李。

春櫻自然看見他們身無長物,但還是哼一聲道:“你們穿的衣服,可也是程家的。”

李安然眼神一變,一道厲光閃過:“怎麼,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光著身子走出程家?”

她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一雙杏眸卻冰冷如霜。掌管程家三年,內外全由她一人做主,程家少夫人的名號在商界也是響當當的一個招牌,李安然身上早已蘊育出上位者的氣勢。

被她淩厲的眼神一瞪,春櫻竟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一股羞惱之意頓時浮上心頭。

“就……就算衣服是程家賞給你們好了,可是這位裴媽媽手裏的包袱,卻不能不檢查。”春櫻自覺剛才退的那一步丟了臉,便指著裴氏胳膊彎的包袱厲聲道,“來人,把她的包袱拆掉檢查!”

立刻便有兩個仆婦應聲上前,去搶裴氏的包袱。

裴氏忙往後一縮,叫道:“這都是我自己的東西,沒有一件是程家的!”

春櫻冷笑道:“有沒有程家的東西你說了不算,查過了才知道!”

兩個仆婦已經抓住了包袱,裴氏不肯讓她們拿走,雙方都拽著包袱往自己的方向扯。

李安然眉頭一皺:“奶娘,把包袱拆開給她們看。”

“夫人?”裴氏愕然。

“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坦蕩蕩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他們要看,那就給他們看,省得被卑鄙小人反咬一口,說我們做賊心虛。”李安然嘴角微微噙著一絲冷笑,似嘲諷也似輕蔑。

“你說誰是卑鄙小人!”春櫻敏感地捕捉到她話裏有話,頓時叫起來。

李安然卻並不理會她。

裴氏咬了咬牙:“好!你們要看,那就看個清楚!”她將包袱扔在地上,自己動手拆開,然後瞪著眼睛看春櫻等人。

春櫻被李安然刺了一句,正滿心不甘,便大聲道:“給我查!”

那幾個仆婦立刻翻起包袱裏的東西來,故意動作幅度很大,將東西翻得亂七八糟。包袱皮裏隻有幾件陳舊的衣裳鞋襪,其中一個仆婦翻到一個荷包,拿在手裏掂了掂,扯開一看。

“是銀子!”

她興奮地叫起來,把荷包舉到春櫻跟前。

春櫻看了一眼,便得意地冷笑道:“還說沒有拿程家的東西,這是什麼?”

所有人都得意洋洋地看著李安然和裴氏,眼中都是賊贓並獲的殘忍快感。

裴氏漲紅了臉,大聲道:“那都是我賺的工錢!我隻是程家雇來的奶娘,又不是賣身給程家的奴才,也沒有靠程家白白養活,我的一分一厘都是靠自己做活賺來的。怎麼,難道程家想把我的工錢給克扣了嗎?真是如此,我倒要上衙門去問問,大乾律例清清楚楚寫著雇工要給錢,程家難道要背負刻薄下人的不法之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