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在短短幾句話裏,先說鍋裏無肉,再說兜裏沒錢,然後再是庫裏有銀,把話攪在一起說,把水攪混了。
這一套一套的下來,任誰的腦袋瓜子都得發蒙。
就在役工惶惶不安時,牛車上的阮七還想再挑撥幾句,人群裏有人站出來:“阮七,你是城裏的,怎麼到工地上來了?
還有,知府大人在開工時就說過,這次是用工抵役,沒有工錢,隻能管飯,大家都是自願來的,沒有騙不騙這一說。”
他的話讓一些頭腦發暈的人醒悟過來,的確,在莊上派工時,那些差役是說過用工抵役,不算做工,沒有工錢。
現在做這麼久又說是被人騙,就有些不講理了。
阮七幾人嚷道:“你們這些賤骨頭,別人給點油腥就趴在地上當狗,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知道要,我是好心來提醒你們的。”
最早出言反對的人道:“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的才當狗,阮七,你胡說八道,我就要打人了。”
跟他一樣想的人也不少,紛紛附和:“對,陳哥說得對,這阮七我認得,就是個混混,他不會這樣好心。”
“滾滾!”
“你踏媽的都是些豬,活該窮一輩子,吃你的殘湯骨頭去吧。”阮七破口大罵,抬腳一下踹倒湯鍋,冒著熱氣的羊肉湯潑撒一地……裏麵除了一些白菜梆子,的確沒有見肉。
看著肉湯沒了,役工們心態崩了。
一些人破口大罵,說這些黑心有錢人用白菜水來哄人。
也有人罵官府,貪了眾人的工錢,他們要去官府討要。
也有人罵阮七,要他們把腰間的皮囊交出來,剛剛那一陣說話,鍋裏的羊肉都被幾人撈完了。
反正,場麵一陣混亂,不知道是誰撿起地上的土坷垃朝人群擲去。
這一下,在寒風中等了大半夜,什麼都沒有喝上的暴怒瘋狂了,拿著手邊的工具對著工地一通亂砸,砸人,砸物,逮著什麼砸什麼。
黑夜裏,慘叫聲四處響起。
終於,從阮七跳上牛車就一直躲起來的府兵出來了。
他們點上火把,提起鞭子一通亂抽,想要把這群被怒火衝昏頭腦的人鎮壓下去。
平時威力十足的鞭子跟喝斥沒有作用,這些偷懶的府兵慌了。
有人開始攻擊府兵,也有人頭腦清醒的上前幫忙保護。
新北府才經過亂兵,每個人都知道,現在朝廷一直在搜捕叛軍流寇。
隻要在這節骨眼上攻擊官府,那就等同於叛兵,抓住就要砍頭的。
要是這十幾個府兵出了事,這裏幾百號人都得死。
偌大的工地,頓時分成十幾個圈子,將那些府兵圍在中間,鐵器交擊聲不絕於耳。
篝火早就熄滅,隻有零星的火把還在燃燒,飄忽不定的光亮,將這些大喊大叫的人群照得如同鬼魅。
最早提出反對的陳哥沒有參與混戰,他帶著身邊的幾個人,跟在正偷跑的阮七等人的後麵,消失在冬夜刺骨的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