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水燒開,不用柴嗎?”二嬸氣呼呼地直起腰說。
“這能用多少柴,每年還都不是這樣過的。”奶奶說。
“我看你是福享的燒的,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是站著說話腰不痛。把你放到窮人家裏,等你吃了上頓沒下頓時,你就知道過日子的艱難。”
“現在都能吃飽了,又不是五八年。”
“能吃飽,幹嘛還有人把他丫頭塞給我?”
奶奶一聽又扯上了艾香,便再也沒有吭聲。
艾香強忍住淚,蹲在盆前洗著蘿卜,心裏一陣難過,難過自己家裏的貧窮,難過自己的父母從早幹到晚,一年到頭分不了多少麥子,大多數是高粱和玉米,還沒有多餘的,每年家裏要是多來幾個客人,多住幾天,家裏的糧食就不夠吃。
水,冰涼冰涼的,艾香的雙手被冰得紅紅的,兩隻胳膊已有點麻木了,身子有點發抖,上牙齒磕打著下牙齒。
爺爺出工回來了,問奶奶飯做好了沒有。奶奶說稍等一會就好。
曉輝和兩個堂弟放學回來了。十五歲的曉輝要比艾香高出一頭多,頭戴軍用品大帽,穿著奶奶做的黑色棉衣,外套一件軍用大衣,這個軍用大衣雖然是二叔父在民警隊時穿過的,但穿起來還是很暖和。曉軍要比艾香小一歲,但已上四年級了,個子也比艾香高,還常常打著艾香喊他哥哥。曉林才六歲,因上學太早,每天放學都是最後一個回來。曉林長得很可愛,因為小,怕他凍著,棉襖棉褲都縫得很厚實,這讓他每次上炕吃飯,都要爺爺或堂哥幫忙抱著才能爬上炕,有時一邊往上爬,一邊還很不耐煩地罵:“他奶奶的,縫的這麼厚,害的行動不方便,氣死我了!”逗的一屋子人都笑。
“你再罵,我拿剪子剪掉,凍死你這個王八羔子。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偏心你,你還整天罵我。”奶奶笑著說。
嬸子:“你和他有什麼好計較的,孫子罵奶奶那是天經地義的,不犯法。”
“大了,該管的還是要管一管的,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六歲的人了,整天罵我奶,我奶都死了多少年了,要他整天罵哩。”
二嬸有點急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會教育孩子?老大會教育,怎麼把艾香生下來不去教育,一次又一次送到我這裏幹什麼?”
“你看你,我和我孫子開個玩笑,你給我急什麼?老提老大幹什麼?當時也是你願意才把丫頭接來的,又不是老大非要把艾香給你送來的,再說了,她來也沒有閑著,從早幹到晚。實在不行,就送回去算了,免得你整天說話刺我。”
奶奶氣得不行,還要說下去,見爺爺瞪她,才不吭聲了。
曉輝上完廁所回來,邊洗手邊說:“你就不會加點熱水?你看你那個手,哪裏像個女娃娃的手呀?你看我這個手。”說著,把手高高地舉起來。
“你那是幹大事的手,怎麼能和她手比?”二嬸挖苦著道。
曉輝,不是二嬸親生的,是二叔父和第一位老婆生的。曉輝聽著二嬸的話,無奈的搖了搖了頭,無趣地放下手說:“你說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幹什麼來了,難道就是來受罪的嗎?大伯,大媽也真是的,唉,這個世界真的有好多無奈呀,就像本人,唉……”
“又胡說是不是,你有無奈怎麼了?少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整天光上個學,什麼都不幹,你妹妹雖說比你小五歲,可每天都幹著大人的活兒。”奶奶說。
“誇張死了,和你們這些人是沒法溝通。”曉輝說著向屋外走去。
曉林看著艾香的手溜下炕,也蹲下來,幫艾香洗蘿卜。二嬸怒喊:“起來,你洗什麼洗!被凍感冒了又要花錢。沒事幹,坐炕上看書去!”說著又狠狠地瞪了艾香一眼。
艾香小聲:“快去看書,我也快洗完了。”
曉林吐了吐舌頭,站了起來同情的看看艾香的手又看看他的手。二嬸忙拿了個毛巾跑過來給曉林擦手。曉林急忙搶過毛巾轉過身,自己擦去了。
爺爺又一次催促著吃飯。奶奶已有點煩了,便急忙收拾好碗筷,端上炕桌,喊著吃飯。
爺爺,曉輝,曉軍,曉林爬上炕。曉林這次往上爬時,是曉軍用力把曉林抱的放在炕上的,沒有費勁,因此曉林再也沒有罵一聲,圍著炕桌坐好,準備吃飯。艾香和奶奶一碗一碗端稀飯給他們。端完了之後,艾香就站在炕頭邊上,拿起爺爺掰開的半個饅頭,一點點地吃著,但一直沒有動筷子夾菜。
艾香吃飯的時候,心裏直犯惡心,饃饃嚼在嘴裏咽不下去。爺爺看著艾香吃飯的樣子有點不耐煩,生氣的喊:“快點吃,你看他們都吃兩個饅頭了,你連半個都沒有吃完。幹什麼事麻溜一點,別磨蹭。吃完,快點把蘿卜剁碎,煮熟,把豬喂了,少讓你媽操點心。懂嗎?”爺爺邊說邊給艾香使著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