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樓下的鋼琴聲停止了奔跑,它跑進穗章耳朵裏的時候,穗章是齜牙咧嘴的,因為實在不算美妙,可能是個新手吧,彈著樂嗬,樓上的她卻是慘了,手頭的工作都無法認真完成。
今年的穗章25歲了,她獨自一人生活在北京,對她而言與其說是生活不如說生存。她算不得漂亮姑娘,膚色透著玉米的黃,國字臉,身材微胖,如果穿緊身衣那她是有“腹肌”的,一塊。她對自己的外表很不滿意,每天清晨照鏡子時就匆匆一瞥,水流刷刷下來,手就作鬃毛刷一般刷兩把臉,然後提包上班。晚上順著暮色的掩蓋夾雜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常年黑灰白已經成為她的保護色,篤定的認為這樣的自己是不會有人關注和愛憐的。她苦笑一下。
那麼愛憐自己的有什麼?穗章想到奶奶可以放下魚的皺紋。一股溫暖瞬間就包圍住了自己,這是她支撐在這個偌大的箱子的原因。穗章習慣把地球稱作“箱子”。
既然完不成工作就出去走走吧。
大街上清冷的很,隻有兩旁的梧桐樹在休息,帶著些許寒冬尾巴的夜風肆意的在街上打著小小的旋兒,又或說是在同地上委屈了一天的塵土跳舞,夜幕上隻有一輪月,半明半暗的,圓裏帶著殘缺,穗章看了一眼手機。手機屏發出幽幽的光芒,似乎照著的不是穗章疲倦淡漠的臉頰,而是照亮著一個通往未卜遠方的甬道,總之,在這個夜晚顯得那麼神秘莫測。
“11:59”穗章輕輕地念出聲,愣了幾秒後,似是想起什麼,抬頭怔怔的看向不遠處的前方。倏忽間,有個黑色身影從前麵閃過。如果當時穗章的腦子稍微轉個彎兒,想這大晚上怎會有人出來搶劫,就不至於後來……
“這家租戶是個女生?”警察闖進屋子裏的時候廚房的食物已經全部腐爛,貼身的衣物倒著攤在沙發上,酸奶瓶蓋在床上,酸奶瓶身在垃圾桶旁邊,襪子分不清是灰色還是原本白色的。明明是一個女生的屋子,卻叫人怎麼都不肯相信。“是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房主老奶奶後邊的話有些詫異,“來的時候挺精神幹淨的一小姑娘,咋屋子這麼亂,哎呀,這麼亂。”如果不是因為該交房租,催了三天都沒回應,來了敲門沒人在,老奶奶也不會報警。“這孩子交房租可積極,她倒從沒欠著誰,也懂禮貌,在我這印象一直很好的……印象一直挺好。”老奶奶念叨著,顯然還在震驚中沒緩過來。若不是她,這些天誰都沒有發現這個小區少了個人,這棟公寓樓裏少了一個人,這屋子少了一個人,一個女生——名為穗章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