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的糖已經融化了,然而那股膩人的甜味依然在唇齒間纏繞。
季嬋抿著唇,一臉嚴肅:“甜,很甜。”
所以她不需要再吃一顆了。
葉秋生竟然從她的目光裏讀出了這麼可憐巴巴的一個信息,頓時笑的一顫一顫的。
他本來就是逗逗她,見她確實不喜歡吃甜,自然也不會勉強她吃第二顆。
不吃糖就好,笑就笑吧,季嬋鬆了口氣,和他手拉著手在街道上四處逛。
葉秋生果然嗜甜,一油紙包的糖竟然一會兒工夫就吃了大半,他像是直接咽下去似的,快到令人震驚。
葉秋生也發現了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油紙包裏隻剩下一小半的糖,笑了笑:“我從出生起就沒有父母,家裏人也散養我,他們好像對我很害怕。雖是不會餓著我,但也不會對我好,但是有一次過節時,有下人給了我一顆糖。”
那是葉秋生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糖這個甜甜的存在,從那之後,他便格外期待節日的到來,無論是什麼節,都很開心。
因為他總是想著,這一次,可以再吃到一顆糖嗎?
所以他很喜歡過節,也很喜歡吃糖。
那是他灰暗童年裏唯一的甜味,念念不忘很多年,最後成為了執念。
或許從小到大的經曆讓他顯得比正常人偏執了許多,遇到一點點想要的東西,便忍不住抓住,抓住,再抓緊一點,不能放開。
葉秋生看著燈火下格外溫柔的季嬋,忍不住又啄了她一口,吃了太多的糖,他的唇上都染上了幾分甜味。
多奇怪,連他的聲音似乎都變得甜滋滋的了:“我的眼光真好,這個顏色很適合你。”
他眉目低垂,比任何時候都顯得要溫柔。
季嬋對此沒什麼感覺,白的黃的黑的對她來說除了顏色上的不同,沒有其他差別。
她不是很懂葉秋生的多愁善感,但也不忍心掃了他的興,就嗯了一聲附和他。
心裏卻不由自主地想到,蘇宣說他是鬼之子,那他的父母到底去了哪兒?
節日裏,是陰陽混沌的時候。
不止人,鬼也可以借此出來沾沾喜氣。
因而周圍來來往往的,除了人,還有常人看不到的鬼怪。
季嬋和葉秋生沒想到他們會遇到紫櫻,她沒有跟天師府的弟子們一起,反而牽著一隻鬼,笑的開懷。
那隻鬼看起來四十歲左右,臉上滿是皺紋,很蒼老,葉秋生看到它脖子中間有一條血痕,應該是個斷頭鬼。
紫櫻似乎也看到了他們兩個,牽著那隻鬼走了過來,舉止落落大方,顯然並不覺得一個天師和一隻鬼如此親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季嬋也沒有對此表現出意外的表情。
紫櫻曖昧的視線在他們兩個身上掃了掃:“府主,葉師弟,你們一起來過七夕呀。”
這語氣裏的八卦,都快變成味兒,衝到鼻子裏了。
但天師府早都對他們兩個的關係有所猜測,季嬋點點頭,並沒有在這個事情上否認,她看了眼那隻鬼:“你娘親最近如何?”
葉秋生沒想到紫櫻和這隻鬼是這個關係。
紫櫻看了眼旁邊呆滯僵直的斷頭鬼,語氣挺樂觀:“已經很不錯了,娘親她偶爾會恢複神智,和我說幾句話,多謝府主當初幫我們立下契約,弟子現在很滿足。”
季嬋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四周穿梭的人群,相攜著,都是熱熱鬧鬧的,她想了想,突然從懷裏拿出來一張符紙,伸手放在那鬼的頭上。
不一會兒,那鬼的眼神便變得清明,顯然是恢複理智了。
季嬋收回手,臉色有點蒼白:“時間不久,隻能維持一個時辰,好好與你娘親過個節吧。”
紫櫻喜極而泣,連連說了好幾句謝謝府主,都忘了周圍還有人在,就和那隻鬼抱在一起。
那隻鬼也老淚縱橫,一人一鬼抱著,哭的稀裏嘩啦。
季嬋拉著葉秋生,悄悄地遁入了人群。
葉秋生看著她目光複雜:“你幫他們立下了契約?”
季嬋嗯了一聲。
葉秋生追問她:“什麼契約?”
她頓了頓,不是很想說,扭過頭看向街邊的麵具攤子,轉移話題:“普通的麵具罷了,你看,這個麵具挺好看的。”
季嬋指著木架子上掛著的狐狸頭麵具,是一隻紅色的狐狸,旁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卻是白色。
嘴角和眼尾都被描粗,一張描得是黑色,一張描得紅色,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她本來隻是為了轉移話題隨意一指,現在仔細看著,竟真的生出了幾分喜歡。
葉秋生也瞟了一眼,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他沒有放棄,使出了他的二皮臉大法,當他用那雙小狐狸崽一般清澈透亮的眼睛看著你時,很難不會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