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十六歲的時候, 趙明修下旨立他為儲君,居東宮之主。
花團錦簇的院落裏,少女正在打秋千, 身後為她扶著秋千繩索的, 正是已經十六歲大的趙寧, 隻見他雖稚氣未脫, 可眉眼間已然是帶上些許君主不怒自威的神色。
堂堂大楚儲君, 為何會在此處替少女推秋千。
勿怪有他, 坐在秋千上的明媚少女不是旁人, 正是他的親妹妹趙寶兒,寶兒自是小字, 卻毫不掩飾她有多受爹娘和長輩的疼愛。
少女才堪堪十一二歲的年紀, 正是處於無憂無慮, 最是鮮活靈動的年紀,她肖似其母, 是明媚的長相, 一笑便會露出兩個小小梨渦,霎時可愛。
她原是無憂無慮長大, 自小不懂憂愁二字該如何寫。
偏偏她今日有些愁眉不展,她垂頭喪氣的晃蕩著雙腿,“真羨慕阿兄,又可以出宮去玩兒。”
趙寧一聽這話, 便知趙寶兒心中所想,他扶住了繩索讓秋千穩穩停下,笑著輕斥她,“胡鬧,我如今是有差事在身, 方能出宮。”
趙寶兒從秋千上跳下來,仰頭看著比她快高兩個頭的趙寧,“阿兄,我也可以幫你分擔差事,你這回出宮,就帶上我吧。”
她睜大了雙眼,哀求道。
為什麼阿兄就可以出宮去玩,她還得天天待在宮裏,哪兒都去不得。
趙寧已經有應對之策,“你年紀還小,父皇母後不會答應讓你出宮的。”且不說這回的差事,要離宮差不多一個月,他這妹妹還不到十二歲,偶爾能出宮,去的地方也不過是親戚家。
趙寶兒一早就猜到了她兄長會搬出爹娘來壓她,她眼前一亮,“我問過父皇和母後了,他們說隻要阿兄你答應帶上我,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出宮。”
趙寧愣神,“父皇和母後都同意了?”
趙寶兒忙點頭,“當然。”
見她神色不似作偽,趙寧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趙寶兒歡歡喜喜的就往寢殿跑,宮人們忙跟上去。
趙寶兒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指著她慣用的物件,吩咐著宮人收拾,“這些,這些都給帶上。”
宋圓圓抱著她的腰刀,倚靠在門邊,見她興致勃勃儼然是要將整個寢殿的物件都給打包了,不免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公主,你最多隻能收拾一隻箱籠的行李。”
今年已經十七歲大的宋圓圓,出落成了英姿颯爽的大姑娘,隻見她穿著一身紅色騎裝,一頭青絲也用了紅頭繩綁成了大馬尾,看上去整個人修長利落。
趙寶兒一見著她,便歡歡喜喜的跑過來,“我用了你的法子,父皇母後,還有阿兄真的答應了,準許我出宮。”
宋圓圓正有些得意,卻察覺到了什麼,她輕咳了兩聲,朝趙寶兒使眼色,“公主,微臣可什麼都沒做。”
趙寶兒這才發現,殿外可不止有宋圓圓,還有她兄長。
頓時她就笑臉變哭臉,“阿兄,我什麼都沒說。”
趙寧看穿了她們二人的小把戲,不免就冷了眉眼。
“我就說父皇和母後,怎會輕易答應讓你跟著我出宮。”
“宋圓圓,你膽子愈發大了,竟敢攛掇公主欺君罔上?”
趙寶兒向來有義氣,連忙道:“此事和宋姐姐沒關係,是我想出宮,求她給我想的法子。”
宋圓圓輕歎一口氣,上前單膝跪下道:“臣有罪,請殿下責罰。不過臣來前,已經向陛下和娘娘請罪。”
“若是公主出事,臣自該是萬死不辭。”
“陛下和娘娘吩咐臣,這一路上務必要照看好公主,不讓公主有半點閃失。”
趙寧也不是真的想責罰她。二人是打小就有的交情,雖說小時候頭回碰麵的經曆並不愉快,可後來倒是能玩到一處去。
當年趙寶兒剛出生不滿半歲,宋圓圓語出驚人,竟然趁著入宮照顧小馬的功夫,向趙雲兮自請為公主伴讀。
這事當年也是驚得滿城風雨,可沒想到趙雲兮竟然答應了,這些年宋圓圓出入宮中很是尋常,她說要做公主伴讀,便刻苦起來,讀書習字,騎射練武沒有一樣落下乘的。
更是在她十三歲時,與飛羽衛比武,竟贏了一招,絲毫不落下風。
至此以後,皆是男兒身的禁軍護衛裏多了一位姑娘家的身影。
二人這一唱一和不過就是為了唬住趙寶兒。
果不其然,方才還興致勃勃的趙寶兒有些慌張了,她不就是想出宮玩兒,怎麼還牽扯上了宋姐姐的性命?
趙寧沉著一張臉,“寶兒,可聽見了?”
“你隨我出宮可以,一路上不許胡鬧。”
趙寶兒點點頭, “嗯嗯。”而後便牽起宋圓圓,讓她一起去整理行李。宋圓圓前兩年
此番趙寧出宮辦差,是因為西南汾州出了件怪事,恰逢汾州還有位大儒壽辰,趙明修這才派了趙寧前去。
一是為了讓趙寧看看大楚風土人情,二是讓西南儒生感受到朝廷的重視。
寶貝女兒也要出宮,趙雲兮自然是舍不得,可她又覺得何必將女兒拘在宮中呢?皇宮是很大,京都也很大,可京都以外的地方也是寬廣無垠,不去走走看看,增長見聞豈不是可惜。
是以第二日出發之時,趙雲兮尤為不舍,卻還是殷切叮囑,“路上切莫胡鬧,一切都要聽你兄長的,可記住了?”
趙寶兒歡快的摟住了她的腰,撒嬌道:“母後的叮囑,兒臣都記在了心裏,必是不能忘懷。”
好一通撒嬌後,趙寶兒這才隨著出行的隊伍辭別帝後,踏上了旅程。
趙雲兮看著他們走遠,不免心生感慨。
“真沒想到,轉眼間,他們兩個就長大到可以離開我們身邊的年紀。”
趙明修站在她身旁,聞言笑道:“不是還有我嗎?”
二人依偎站在一處,看著遠方。
曾幾何時,他們也曾年少過。
而今一代人的故事逐漸遠去,另一代鮮活的生命正在開啟他們的時代。
出了皇宮禁苑的範圍,長街上就熱鬧了起來。
隨著隊伍的前進,百姓避讓至兩旁。
趙寶兒一心想著出宮,自是滿目好奇看向窗外。
宋圓圓騎馬行在一旁,見她探出小腦袋瓜來,便低下頭去問,“公主,你還記得同臣的約定吧?”
趙寶兒應和了兩聲,“我記著呢,宋姐姐的身家性命係於我一身。”
她可不是小傻子。
出宮的新鮮勁兒是在換乘水路後的第三日消失的。
去西南自然是乘船行水最快。
趙寶兒上了船,還在甲板上跑來跑去,這可比她在宮中湖上泛舟有意思多了,前後都這麼多船,河道兩邊景致也都不相同。
宋圓圓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算著她撐不了兩日就會沒興致。
果不其然,等在船上待到了第三天清晨,趙寶兒連房門都不願意出了。
宋圓圓手托著早點走了進去,見趙寶兒有氣無力的趴在床榻上。
她擺了小幾,將早點擺在了床榻邊,哄她,“公主,用些早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