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房嗎？”說話的這個女人長相很斯文，是麗麗的母親，也許是我未來的丈母娘；穿著幹練，有一種城市知性女人的氣息，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輕柔，和風細雨的。
“沒有。”我很輕聲地回答，樣子很謙恭。我想用自己的謙卑轉化她的感覺。
“你有車嗎？”女人開始有點疑訝，眼神裏便多了東西。
“也沒有。”我的姿勢更謙卑了，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受審的犯人。警察銳利的眼光一閃，指著一堆東西說，這不就是你偷的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我趕緊低頭，知道知道，可我沒有偷。現在我就是這樣，我沒有車真的沒有車。雖然我有自行車，但我知道那絕不是你所說的車。我不能欺騙你，也不能和你開玩笑。你是前輩，你知道麼？我是很尊重前輩的，雖然我有時和麗麗吵架的時候詆毀過你，但在我心裏你是很崇高的。真的。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女人的神色變得有些難堪了，笑容隱去。
“我父母，哦，是社會主義建設者。”我沒有直接說我父母是農民，麗麗交代過的，千萬不能說。知識分子看不起農民，因為很多年前農民趁知識分子下鄉的時候欺負過他們。我對麗麗說切，你爸媽經曆過那個時間？忽悠吧，什麼東西。麗麗不幹，反正不說就是了，難道我還會害你？我這個人脾氣好，輕易不和女孩子吵，便答應了。
“什麼建設者？”女人有的迷糊，也夾雜著一絲期待。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了，麗麗沒有告訴我。看著女人期待著急的樣子，我隻好老老實實地說，我父母是農民。
“農民？”女人明顯被雷到了，不過，女人應該想起一些農民很有錢的事情來，繼續問那你家裏有錢嗎？
“沒有。”為了不讓她太傷心失望，我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兩個字。
女人很明顯地神情有點放鬆，語氣變得有些消沉，“你一個月收入多少？”
“不到五千。”我也有些消沉。
一個月開支多少？
租房1500，夥食1000，交通500，電話500，聚餐500，水電500，還剩300元。
“我呸，一個攢這麼點錢還好意思說？沒房，沒車，沒背景，你想和我家麗麗結婚？做夢去吧！！！”女人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憤怒，說出了粗話，雖然和她的形象很不搭界，我還是可以理解。不過，我卻很失望，我拚命地喊，使勁地喊，阿姨，不要……我一邊痛哭失聲，一邊使勁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告訴她，我還年輕，我還能賺錢，我可以成為有錢人的，我可以買車，可以買房，哪怕是賣血。
“這麼晚了，搞什麼搞啊？”麗麗被我抓醒了。看見我滿頭大汗，麗麗便沒有繼續生氣了，“老公，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我用手抹了額頭上的汗，心還在怦怦地急速跳動。緩了好一會，才想起抹汗的手原來是從麗麗的胳膊上撤回來的，再仔細一看，麗麗的胳膊上有一塊青紫色。
我做夢了。
而且我把麗麗抓疼了。明天麗麗上班怎麼辦？說不定會來個什麼家庭暴力啊。這個麻煩就大了。說不定婦女協會啊什麼的都會來找我。
“你怎麼了？”麗麗的樣子有些著急。
“哦，沒什麼。”我終於醒了過來。真的沒有什麼。我可不敢說我夢見你媽，夢見你媽要問我房子車子票子影子啥的。
“是不是想著房子的事情了？”麗麗下床給我倒了一杯水，“我媽也真是的，幹嘛要來啊，天氣又這麼熱。”
我喝了水，又借著昏暗的燈光看了看房子。心裏又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辛酸。房子太小，不過20平米，除了一張床，一個衣櫃，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一個小小的洗手間之外，便沒有空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