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孫寧站在教室外麵，他的後背一陣陣發熱，心跳加速，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珠。那個矮胖的監考老師站在門口，攔在他和高考考場之間，告訴他隻有把準考證拿來才能進考場。他用力繃緊臉上的肌肉，好像這樣可以不讓眼淚落下來。考場裏很靜，很多人都在看發到手上的考卷，孫寧感覺到有些目光從考卷後麵射過來，毫無感情。除了高宇，他的臉上是一個大大的笑容，還擺了一個大大的“V”字。
隻是現實並不像電視劇一樣美好，高宇的鼓勵並不是什麼逆轉結果的特殊道具。他還是落榜了，連民辦的分數線都沒有達到。所以他現在站在這間父親留下的小樓裏，看著兩個男人和一個女孩子——確切的說，是一個男人，一條變成男人的狗，和一個妖精——在跳大神。而且因為他的關係，失敗了。
如果眼光能殺人的話，孫寧知道自己已經至少死了兩次了。一次是方千裏，一次是他身後的胡佳。聶鼎辰戴著墨鏡，所以他看不見眼睛。方千裏的臉由白轉青，再轉到紫色，嘴唇抿得緊緊的。
孫寧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幹澀的喉嚨發出聲音：“怎麼了？”
胡佳帶著哭腔：“你這個豬！為什麼不去死！”她的雙手捂住臉，發出“嗚嗚”的哭聲。孫寧聽見一些沉悶的聲音：“我的衣服怎麼辦？我的化妝品，嗚嗚~~”
孫寧本來想安慰她幾句，可是聶鼎辰不給他和胡佳親近的機會。他走進孫寧，黝黑的臉貼著孫寧：“昨天我寫給你的單子呢？”說話時的熱氣噴在孫寧的臉上，他可以從聶鼎辰的那副墨鏡裏看見自己睜大眼睛的蒼白麵容。
“在我兜裏呢。”孫寧從牛仔褲兜裏掏出那張折好的紙條。
“我是說單子上東西呢？你買了沒有？”
孫寧可以感覺到聶鼎辰忍耐住的怒氣，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黑人要發火。他覺得很委屈，從昨天收到這張紙條到現在，他根本沒時間去買東西，本來想到咖啡館來和胡佳商量的。可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讓他難以接受的事情，就像他忘了帶準考證的高考第一天，隻不過現在高宇沒在屋子裏。
他有些生氣，淚腺開始不爭氣地旺盛生產分泌物。他的喉嚨發緊，鼻子發酸，想開口說話，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他猛吸了口氣，把紙揉成一團，扔到聶鼎辰臉上，大聲嚷著：“我不幹了！行了吧？！我去複那個該死的讀！我去看叔叔那張銅臭的臉！這都比你們好，我受夠了！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們了！”
孫寧感覺臉頰上有兩道清涼的東西流下來，眼前聶鼎辰的臉已經模糊了。他用袖子猛地一抹眼睛，轉身朝門口走去。胡佳還依著門捂著臉“嗚嗚”地哭。這聲音在他聽來隻覺得討厭。他粗魯地嚷著：“讓開！”
孫寧感覺眼淚已經止不住了。他不想去擦，好不容易哭出來的感覺讓他覺得很舒服。自從父親去世到現在，他的淚腺好像容量突然增大了。除了分泌一些濕潤眼睛的液體，堅決不加班工作。
可能是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刺激，孫寧現在的委屈也許在別人看來沒什麼大事，可是他卻受不了。胡佳並沒有動，把手從臉上拿開，孫寧透過淚水看見她的眼睛一片清澈，沒有哭過之後紅腫的痕跡，甚至連淚痕都沒有。
“就這麼哭著出去？”胡佳歪著腦袋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調皮的微笑。
孫寧不知道高宇在這種時候會怎麼辦，也許會瀟灑的把頭一甩，仰頭大步走出門去。但是孫寧隻是別過頭去，徒然地不讓胡佳看見他臉上的淚水。
方千裏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孫寧感覺一陣溫暖傳來。方千裏輕輕把他扳過來，讓他的臉麵對著自己：“記得昨天我告訴你的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