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雪,繼續紛飛的落著。

笨重的車軸輾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雖然不好聽,但也不甚難聽,至少給人的感覺,很寧靜。

萬籟俱靜的夜,仿佛隻餘這麼一點聲響。

晴雪就在這樣的聲音中,悠悠的醒轉,感覺著微微晃動的馬車,慢慢的清醒。

“咦?姐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到底是什麼事,才會暈倒在雪地裏啊?幸好我們經過呢,要不然........”

話到這裏,似是覺出不妥,便嘎然而止。緊接著,兩汪水樣的大眼出現在眼前,身披白色裘衣的女人帶著萬分的好奇,湊近了臉。

古有禮法,已婚已未婚的女子所梳發鬢不同,因此得以區分。倒是晴雪,從冷宮出來時,的確是梳著婦人鬢的,隻是因為要逃亡,又嫌頭發梳得高,凍了兩耳,因此,便散了發。聊勝於無的遮擋風雪。眼前女子見她雖然狼狽,卻氣質清靈,倒也不像嫁過人的女子,這才以姐姐相稱。

晴雪也不否認,稍想了想,便了然一笑,掙紮起身道:“多謝妹妹救命之恩!”

“別!”那女子趕忙攔住,眼珠一轉道:“要謝也不能謝我呢!是我哥哥救了你!瞧,你身上還有他的寒衣呢!”

晴雪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確實的披著一件黑絨的裘衣,跟這女子的倒是顏色分明。晴雪笑了笑,剛想說話,又聽那女子狡黠的一笑,道:“姐姐不用太客氣的。我哥一向心善,見著受傷的小貓小狗都得讓下人抱了進府,好生養著呢!”

晴雪愣住,哭笑不得。

敢情,她是被人像救貓救狗一樣的順手提溜了?

“朵兒,不得無禮!”聽到馬車內有了聲音,梁溫一聲低喝傳進,拉住了馬車,手挑著簾子就跳下了車,隻是礙於車內有陌生的女眷,不敢魯莽的挑簾。梁朵兒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倒是衝著晴雪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啦!

晴雪遞出一個笑,難得這叫朵兒的女子這般活潑,倒是對了她的心思。

同樣狡黠的眨了眨眼,趁著梁朵兒呆愣錯愕的同時,淺聲應了外麵的梁溫:“小女子.......雪晴,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是的,她叫雪晴,不叫晴雪。

晴雪,已經死了,活著的,是雪晴。

她前世的本名,便叫雪晴。

“不用客氣!雪晴姑娘!”

車外梁溫溫聲回著,車簾便被突然挑了起來,簾裏簾外的兩人同時愣住。

卻是梁朵兒受不了他們倆隔著車簾說話而故意為之。

車簾掀起,映在梁溫眼底的,是她雖然蒼白,卻仍顯風華絕代的臉。那本是嬌弱的紅顏,卻偏偏有著一雙堅韌又清澈的眼眸,披著他的黑絨裘衣,略顯寬大,卻更惹人萬般憐惜。

映在雪晴眼底的,是他風雪滿身,一襲白衣的身影,雖然單薄,但沒人懷疑,他會撐不起這個天地。

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梁溫首先開了口:“朵兒!你怎生這麼不懂事?雪晴姑娘受凍不輕,你這般胡鬧,再受了寒怎麼辦?”

“哥!”梁朵兒委屈的嘟起了嘴,大眼睛眨啊眨的,氣惱她的兄長不解風情。

她這是為他製造機會好不好?這位雪晴姐姐,她一眼見了就喜歡呢!

雪晴趕忙說著:“無妨!就是她不掀這簾,我也是要掀的,總是要當著感謝一下救命恩人的,不是嗎?”她眼裏含著盈盈的笑,毫不避視的對上他驚愕的目光。

大概是沒想到,除了自家的妹子,還有別的女人會這般大膽吧?不過,也隻是刹那驚愕而已。

雪晴看著,自是一切收在眼底,看著他單薄的身子,幹脆便自來熟的招呼著:“外麵風大雪大,公子不如先上車避避?這車裏倒也寬敞,三四個人也能坐下的。”她這樣說,是因為看到了這冰天雪地之中,除了這輛馬車之外,便再也沒有別的人。而這馬車裏,一左一右,各置兩條長登,倒真的能坐下三四個人。

梁溫更是驚訝,但也不是矯情的人,看向她的眸底,便忍不住的存了些好奇,更是在刹那間,存上了濃濃的憐惜。

到底,是怎樣的人家,會教出這樣落落大方不拘一格的女兒?又是發生了怎樣的事,才會迫得她如此的逃亡?如若不是碰上他,她大概,便凍死了。

微微點頭,拍了身上的風雪,便手按了轅木,跳上馬車,坐到了雪晴的對麵。梁朵兒一直看著兩人,露出狡黠的笑,這時,也才將車簾放下,便立即又張羅開來。

“哥,快拿手爐暖暖!你肯定快凍壞了!”話雖如此,但那手爐卻一直抱著不肯鬆手。倒是那水汪的大眼,一直瞟啊瞟的,瞟的雪晴如坐針氈。

這丫頭?是成心的?這馬車裏隻有倆手爐,也都有人用著,哪有多餘的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