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狙擊步槍的子彈破空而來,將一切虛幻的影像敲得粉碎。
刹那間,黃沙與硝煙的味道消失了,被戰火與陰雲覆蓋的戈壁灘消失了,火箭彈的尖嘯消失了,“棋子”安擇也……
消失了。
柳至秦怔怔地回過神來,眼中漸漸有了焦距。
還是在破舊的技校教室裏,窗外警車的鳴笛一聲高過一聲,連烽匍匐在地,血從右腿膝蓋處****往外湧。
瞳孔收縮,柳至秦未握槍的手緩慢抬起,扶住灼熱的太陽穴。
“嘖,差一點。”連烽在血泊中遺憾地笑起來,“你本來可以成為比你哥更厲害的‘棋子’。”
話音剛落,又是一槍射來,子彈精準無比地打穿連烽的手腕。
柳至秦眼尾一張,倏地看向窗外。
身體裏那種空茫的感覺漸漸消失,瞳光慢慢聚攏。
懸停的直升機上,手握狙擊步槍的是……
連烽在劇痛中掙紮,表情越來越扭曲,越來越詭異。他拖著滿身的血,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勢向前爬動。
“嘭!”第三槍,子彈打進手肘,濺出一片血花。
“放你媽的屁!”
熟悉至極的聲音刺激著柳至秦的神經,幾乎是瞬間將他徘徊的意識拉了回來。
頭腦,終於在漫長的焦灼感中恢複清明。
柳至秦用盡全力,長長吸了一口氣。
?
腳步聲急促,有很多人,但其中一人是花崇——柳至秦輕易地聽辨出來。
武警們將連烽從血泊中拖起來,因為失血過多,加之劇痛難忍,他麵色蒼白,幾乎失去意識。
可他仍在低喃,“‘棋子’,都是‘棋子’……”
柳至秦抿緊了唇。
花崇最後一個闖進教室,一手握著狙擊步槍,一手猛地捏住連烽的下巴,幾乎要掰碎他的骨頭,“不會有人再成為你的‘棋子’。安擇從來不是你的‘棋子’!”
柳至秦胸中鼓動,目光停駐。
連烽被拖走,布滿塵土的地上僅剩下一道血痕。
花崇轉過身,看向柳至秦,瞳中彌漫著滔天的火。
他步步靠近,狙擊步槍仍然提在手中,而另一隻手倏地向前伸出,扣住柳至秦的肩背,狠狠按向自己。
胸膛相撞,呼吸間盡是彼此的熱度。
柳至秦緩緩閉上眼,將花崇摟住,力道越來越重,直至感到花崇氣息漸緊。
“你要勒死我了。”花崇輕聲說,“我剛從洲盛趕過來,很久沒有用過狙擊步槍了,緊張得手抖,你……你還勒著我,不讓我喘口氣。”
柳至秦仍舊將他死死禁錮著,背微躬起來,臉埋在他肩上,貪婪地呼吸。
混亂歸於平靜,外界的所有動靜都好似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
花崇一下一下輕拍著柳至秦的背,任由他抱著,感受他的心跳,還有他不經意間的顫抖。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過去太久。
花崇的聲音帶著並不明顯的疲憊與後怕,“剛才我一直在通訊儀裏喊你的名字,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柳至秦手臂輕輕一僵,“是嗎?”
“嗯。”花崇說:“喊了你很多遍,你光顧著看連烽。我都要懷疑,我對你失去了吸引力。”
“我……”柳至秦下意識收緊手臂。
“你幹嘛聽他鬼扯啊?”花崇說:“安擇怎麼可能是他的‘棋子’?”
柳至秦靜了片刻,抬起頭,看向花崇的雙眼,唇微分開,卻沒有說話。
他的眸子太深,花崇一時間竟失了反應。
許久,他說:“我哥……”
“你哥直到犧牲,也是優秀的、足以令你我驕傲的特警。”花崇語氣堅定,近乎斬釘截鐵。
柳至秦胸口起伏,目光漸漸變得柔軟,片刻後偏過臉,手指匆匆從眼角抹過。
“你可以不相信你哥,因為他出事的時候,你們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麵了——兩年時間,足以讓一個人變得麵目全非。”花崇狀似從容,眼中卻沉著濃烈的心痛,“如果我是你,我也會被連烽蠱惑,認為安擇真是他的‘棋子’。”
“但你得相信我的判斷。我是他的隊友!是在莎城,和他朝夕共處的隊友!”花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顫抖,單手捧住柳至秦的臉,“你缺席了他反恐生涯的兩年,可我沒有。直到他最後一次出征,我仍然與他擊掌!與他擁抱!與他約好平安歸來!我知道你視作目標的兄長是什麼樣的人!他絕對不可能是連烽的‘棋子’!”
柳至秦半揚起臉,喉結上下**。
花崇的眼眶也陣陣發熱,篤定道:“他不是‘棋子’,安擇不是‘棋子’。你記住,你的兄長安擇到死,仍然是我們的戰友!”
柳至秦指節泛白,竭力控製著翻湧的情緒。
花崇捉住他的手,緩緩放至自己的心口,聲音變得出奇地溫柔,“小柳哥,你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