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月的天氣,還殘留著酷暑的悶熱。花草樹木都耷拉著腦袋,空氣很安靜,在沒有一絲風的環境裏更顯得有點壓抑。
落日的餘暉還沒有消散,突然一聲驚雷,接著豆大的雨滴滾滾而下,砸在人身上生疼。
位於鴻吉市東南的角落,是一處軍區大院,管理森嚴,盡管大雨傾盆,門口站崗的兩個小士兵依然挺立在那裏,還帶有些微稚嫩的臉龐嚴肅地緊繃著,仿佛周遭的一切與他們無關。
在這軍區大院的後方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它的大門正被人用力的敲響,伴隨著敲門聲的是一道低沉而略顯雄渾的嗓音,“從老,從老!我是小張啊,我知道您聽得見,快給我開開門呀…從老!”
敲門聲持續了快五分鍾,那斑駁掉漆的老木門終是被人從裏緩緩打開,一道蒼老卻依然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縫裏,來人正是小張口中的從老,從照鬆。小張其實並不小,名為張建東,已經四五十歲,一身筆挺的軍裝,頭發向後梳的一絲不苟,是鴻吉省軍區炮兵二團的政委,在這座軍區大院裏,職位也不算低了。
然而此時正嬉皮笑臉的看向門裏的人,“從老!我就知道您舍不得讓我站這一直淋雨,快快,咱們進去說。”說著就越過不情不願的老頭往門裏小跑。老頭張嘴還想說些什麼,抬頭看看這惡劣的天氣,還是閉緊了嘴,跟在張建東身後往堂屋而去。
張建東年輕時曾做過從照鬆的警衛員,與他關係十分親近,平時來往也很密切。此時正十分自在地坐在堂屋的沙發上,對著剛進門的從照鬆苦口婆心地勸道,“從老,您說是什麼大事,您非得搬出去,是不是那些個瞎嚼舌根子的亂說,您告訴我,我保證好好處理……”
“小張,這事你不要再勸,我心意已決。”
“那您好歹說說原因吧,不聲不響的就要搬走,您讓組織上怎麼想。您也是幹了一輩子工作的老革命了,況且衛國兄弟去的早,就給您留下從珺這一個獨苗苗,您一把年紀了偏要帶著一個小姑娘搬出去?”
“沒有原因,我是不會同意您搬得,組織上更不會批準。”張建東也急了。
“老子扛槍那會,你還尿布兜呢,不用你同意,老子非搬不可。”
“從老…”
……
斷斷續續的爭吵聲傳進了堂屋西邊一個小房間內,這房間靠窗的位置下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頭上纏著一圈厚厚的紗布,盡管皮膚黝黑,還是能從蒼白的唇看出此刻的虛弱。此時小姑娘正張開了漆黑的眸子,專注地聽著外麵的動靜,眼見從老爺子的聲音越來越不耐煩,已經有開始趕人的趨勢。她低低歎了口氣,還是強撐著爬了起來,推開門又緩緩走了出去。
堂屋裏爭得不可開交的兩個人,看見這突然出現的身影,一下子沒了聲音。還是張建東先回過神來,他略有些尷尬的扯出一個笑容,“小菌子啊,喲,這是怎麼了,頭上怎麼弄得?”此話一出,原本定在那的從照鬆動作更加僵硬了。
從珺快速打量了一番這兩人,坐在沙發上死活不肯走的男子年輕點,目測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精瘦,國字臉,麵白無須,濃眉大眼。眉間有一道深深的褶皺,應該是平時思慮甚重,想來這就是張建東了。
正試圖拖拽他的老人頭發花白,眉毛中也稀疏地冒出幾根長白須,飽經滄桑的臉上深刻的法令紋,此時雖然眼神憔悴,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粗獷,這應該就是原主的便宜爺爺從照鬆了。
她加快腳步走至從照鬆身邊,伸手挽住了他欲拖起張建東的手,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在從照鬆詫異的眼光中,回首對張建東笑道,“張叔,真是不好意思,給組織上添麻煩了。您也知道,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我知道組織已經做出了妥善的處理,但是大院中一些風言風語還是屢屢傳出,我爺爺是在前線奮戰過的老英雄,一輩子光明磊落,我這不孝孫女卻讓他麵上無光,所以他想帶我搬出軍區大院,免得給黨給咱們人民子弟兵抹黑。”
聞言張建東立即開口,“不要胡說,從老一輩子保家衛國,臨老卻要搬出去,不要說上麵不會答應,咱們軍區大院所有人都不能答應。你的事情組織上已經調查清楚,蕭觀也都承認了,再說現在你們已經結婚,誰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你們就安心住下吧。否則我就不走了,我可是從老帶出來的,要搬走我跟你們一起搬。”說著還無賴的看了看一旁黑著臉的從照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