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 他們她們的寂寞流年(1 / 2)

在我23歲以後,每當午夜夢回或徹夜失眠時,冥思苦索的是同一個問題——如果沒有安劼,我還會不會愛上別的男子,與之親吻擁抱,然後別離。或者,就這樣一個人孤單地生活一輩子,跟檸子睡在那張“天下第一床”上。仿佛我們依舊是不諳世事的孩子,仿佛我們沒有遇到生命中的劫難。

但是,想了一百遍一千遍後,內心依舊無解。

安劼離我而去後的第一個溫暖季節,也就是二零零九年春天,我跟楊繹去了杭州。他打開房門對我說,漫興,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可以在這裏結婚,生子。或者,你不喜歡這樣循規蹈矩地生活,那麼我們就這樣在這裏住一輩子,哪都不去。你在家裏寫作和畫畫,我幫你製作拷貝機和攝影。如果你喜歡這樣,這一切都會是如此簡單。

但是我說,我喜歡秋季。是在芸安時喜歡上的。那裏的秋季景色旖ni。高大喬木,礫石小徑,錦繡繁花。那裏時常刮風,碩大硬朗的樹葉飄落在小徑上,被風吹散的不知名的花瓣彌漫空中,仿佛一場獨特的淒涼的雨。這樣美,這樣寂寞。

楊繹說,當你想念那裏的時候,我會帶你回去。

然後他開始吻我,動作那樣輕,那樣小心翼翼。仿佛怕弄傷了我。

我閉上眼睛接受。但接受的不是這親吻,而是在接受一場記憶的盛宴。

我活到25歲,接受過兩個男人的親吻。一個是楊繹,一個是安劼。而自己自始至終在熱愛著的男人始終是後者,那個陰鬱冷漠的夜話DJ.楊繹的親吻不同於他的,他每次的親吻都是那麼粗暴,那麼蠻橫。仿佛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都在接近死亡一樣。

死亡?是的,談到死亡,我無法去回避。無法去回避父親的死亡,以及檸子的死亡。

我還那麼清晰地記得檸子死去時的眼神,帶著哀怨和恨。這種哀怨和恨不是語言可以闡述的。她死後,所有的愛和恨,都尾隨了那個叫薛離的男人而去。他們注定要分離的愛情,一次又一次,在生前上演。而我隻是一個觀望者,也始終在觀望著這份摻雜著罪惡的愛情。

記憶裏還有安未辰。這個將我的幸福掠奪的一幹二淨的女孩。

後來我在夢裏常常看到她看安劼時的淒哀眼神,那種凜冽讓我不忍心把安劼留下來。於是我對安劼說,你走吧,和她在一起。我們不要再見麵。

安劼臨走的前一夜,用手撫mo我。撫mo我的淚流滿麵。

很久沒有這樣透徹地哭過。這一次,是在楊繹的懷抱裏。

這淚流滿麵,是對回憶的一次紀念,亦是一次洗滌。

我抬起頭看楊繹澄澈的眼睛。我說,秋天的時候,我們回芸安吧。我想去檸子的墳上看一看,撒些白色花瓣。

他審視著我,微笑著說,不隻是看檸子吧。還有安劼,對不對。

我的嗓子瞬時間堵得難受,眼淚似斷線珠子般滑落。楊繹發瘋地將我抱在懷裏,緊緊地,幾乎令我窒息。

在楊繹的懷抱裏,這難過更為深重。因為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會愛上這個抱著我的男人,因為我不知道何時才會不愛那個身在芸安的男人。我不知道自己何時才會忘記與他一次次的糾纏,困惑與別離。

那個男人總會目光炯炯地對我說,不行,漫興,我想我得吻你。

然後,他迫不及待地摘去我的藍邊眼鏡,用焦渴灼熱的唇將我封住。

……

他是我命定的男人,是我的劫難。

就像薛離,他是檸子的劫難一樣。

但,安劼的劫難是誰賜予的呢?安未辰麼?

愛情,是我們每個人的劫難。

可是,可是,我們甘願,在這場劫難中粉身碎骨,沒有劫後餘生的期望。遇見了,就注定了一生的追隨。

我叫林漫興,不是芸安人。二十歲時離家出走到這裏。現在跟這個叫檸子的女孩子住在一起。沒有工作,靠寫點稿子賣給雜誌,賺點微薄稿費生活。

這是我被第三次帶到派出所時說的話。至於當時那個戴大蓋帽的警察長什麼模樣,我是怎麼都記不起來了。總之,我說,檸子她不是故意要和那個婦女打架的,是她先搶了我們的攤子,還謾罵我們小賤人,還蠻不講理地抽了檸子幾巴掌……她真的沒有先打人。

警察依舊疾言厲色的盯著我,沒撒謊?真的沒撒謊?

我端正了下身子,以篤定的語氣說,沒撒謊,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