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天啟朝這一年以來可謂是多事之秋。

建平十一年冬,一向康健的建平皇帝突發疾病龍馭歸天,一時間朝野震驚,幸得早立有太子,在皇太後及群臣輔佐之下,太子元朗順理成章的繼位做了皇帝。

可誰也沒料到,元朗繼位不過三個月,卻是叫人發現了一樁令整個皇家蒙羞的荒唐隱秘之事。這事讓皇太後痛心疾首,大臣們也自是慌亂不已。好一番忙亂過後,終是由皇太後出麵下了道懿旨,以新帝身體孱弱不堪大任為由,讓元朗退了位。

國不可一日無主,於是群臣又恭請皇太後頒了一道懿旨,將一直在南疆戍守的越王元瑜召回京城來做了新皇帝。自此,天下初安,皇太後及群臣也算略鬆了一口氣。

……

這一日夜色漸濃,整個皇城也漸漸進入一片靜謐之中,可紫宸殿寢宮之內,一聲杯盞落地的脆響卻是打破了這片的寧靜。

殿內黃花梨木的十柱大龍床的床沿處,坐著個年輕的男子,眉眼似畫,麵若堆瓊,生得十分的清俊秀雅。隻是此刻,他沉著臉,分明是在生氣,他腳邊不遠處的地上,有隻碎成兩半的豆青釉茶盞,顯然是他剛剛砸下的。

“聖上息怒,萬勿傷了龍體。”內侍監大總管盧公公急匆匆地自殿外入了內。

皇帝今晚輾轉難眠,盧公公吩咐人做了安神湯送了進來,卻不料皇帝才飲了一口就將湯盞給砸到地上了。近身伺候的小太監嚇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他也隻好硬著頭皮進來勸解。

“息怒,息哪門子的怒?有氣憋著才會傷了老子的龍體。”皇帝沉著臉,聲線明明是悅耳清澈的,可說出口的,卻是句粗話。

盧公公聽得這話,心裏忍不住一陣陣的發苦。想他十歲就入宮,在這宮廷之內也混了近五十年,算上眼前這位,他先後可是伺候過四位皇帝了。他性子謹慎做事縝密,又慣會揣測主子們的喜好與心思,因此在這內侍監大總管的位置是一直做得穩穩當當,可自打這位新帝登了位,他每日都有惶惶不安的感覺,總覺得自己這大總管的位子保不齊要丟了。

這位新帝名喚元瑜,是先帝的幼子,生母是容妃。皇帝容貌隨母,生得十分的俊美,乍一看上去就是翩翩如玉的溫潤郎君。可萬萬令人想不到,他卻有副一點就著的火躁性子,且言行舉止從不講究斯文,行事作風更是令人琢磨不透。

就比如說這個自稱吧,哪個皇帝不都是自稱“朕”?這可是天底下最尊貴最威儀的字眼。可這位就不一樣,總是張嘴就來一聲“老子”,令人聽來忍不住心驚肉跳。盧公公拐彎抹角很是含蓄的提醒過多次,皇帝在人前倒也稍稍注意了些,可是一生氣的時候便就又順口就來了。

唉,怪隻怪先帝意氣用事,與當年的容妃起了嫌隙,就將容妃之子,年僅九歲的越王送去了邊疆軍營。想他小小年紀就與軍營中那一幫粗漢子混在一處,怎能不學得個一身粗曠不講究的習氣來?

“聖上,要不老奴陪你出去走一走?走走消消食兒回來就好入睡了。”

盧公公陪著小心向皇帝提著建議,他嘴上說的是“消食”,可他心裏明白,皇帝這可不是因為不消食而睡不著,根本就是氣得睡不著,不過這話他可不敢當麵說出來。

今日朝堂之上,禦史郭錚又上了一封萬言書,書中洋洋灑灑引經據典,拐彎抹角地說了一大通,皆是暗指皇帝種種不斯文的行為。郭禦史當眾臣的麵聲淚俱下,聲情並茂的規勸皇帝要守禮儀、講斯文,把個皇帝氣得臉色鐵青偏又發作不得。

本朝□□皇帝定下了“不殺言官”的祖訓,曆代繼任皇帝也都嚴格遵循祖訓,對待言官的態度一向都是寬容禮遇。因此元瑜心裏再怎麼惱火郭禦史,可眾目睽睽之下,也隻得生生受了。隻是散朝回宮之後一直氣悶到現在,適才飲了一口安神湯之後終於發作了。

聽了盧公公的提議,元瑜這回沒有倒是沒有反對,他從榻上起了身,也不穿戴,隻著中衣赤著足就要往外走。

“聖上,等一等,等一等……”盧公公慌了神,忙捧了衣裳拎著靴子撲到了皇帝的腳邊。

元瑜垂眸,看著伏在自己腳邊一臉緊張的盧公公,麵上愈加煩躁,可到底念他一把年紀又戰戰兢兢的模樣,還是耐著性子坐了下來,讓盧公公替他穿好了外衣,又套上了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