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髒貓(1 / 1)

我帶左憐到我住的旅館,一進門,他便疲憊地躺在沙發上,絲毫不顧及我這個被他劫持的的人。

我說大哥,你不必倒頭就睡吧。

左憐睜開眼睛,摘下帽子,露出很豔人的一雙眼睛,下眼瞼烏青一片,很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

活該!我暗罵這個在我想來該挨千刀的朋克劫匪。

幾個小時之後,黑燈瞎火,左憐生活習性怪異極了,睡覺不能有燈,強迫我關燈。

我說沒有夜燈我睡不著,他蹭地一下站起來,拉了房間裏的閘,一言不發,全程沒有和我有過一句語言交流。

夜色濃鬱,下了一夜的梅雨,我睡不著。

潮氣腐蝕靈魂,暮色從寡淡變得濃鬱。

半夜我躡手躡腳地站起來喝水,玻璃杯外壁濕潤,像是毒蛇皮囊所分泌的黏濕液體。

左憐根本沒有陷入睡眠,隻是閉著眼,聽見響動,就立馬睜開雙眼。

左憐和我一直待在被濕氣浸濡的廉價賓館裏,他威脅我,僅僅是需要一個可以威脅警察的籌碼。

我說,那你可看錯眼,逮錯人了。

我生在貧民窟裏,像是生在一堆扭曲爛泥裏;我長在貧民窟裏,像是長在荊棘藤蔓裏。

而這裏的人,大多自私自利,不惜欺世瞞天。也要掙紮著逃出淤泥。

我也一樣,總有一天,我會脫離深淵。

左憐蜷在沙發上,雙腿無處擱置,像隻髒貓。

濕熱的夏天,水汽混跡天空,他夜晚都穿著夾克。

磨破皮的衣領和溫熱的頸脖絞在一起,頭發長到耳廓。

警察來的時候,我膽戰心驚地蹲坐在角落,左憐讓我借旅館的刀片修了胡渣,沒了滿臉胡渣,露出一張俊倦的臉。

他站在實木門後,狠狠瞪我一眼。

他說,你別想擺脫我。

我說,大哥,怎麼會呢?

沒人說話,他警惕地微微抬起帽簷,眼睛從貓眼裏望出去,冷白消瘦的下巴緊繃。

看到警察與前台交涉,他迅速穿好夾克,走到洗到發灰的窗簾前,一把拉起我。

我說,大哥,你要逃就逃,我嘴很嚴實的,絕對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你忘得一幹二淨。

他攥住我的手腕,極其用力,說的一字一句。

他說,不可能。

我擠出一個很難看的笑,說,您看,您帶著我,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跟著你就是個累贅。

左憐露出一個惡劣的笑,說,我已經殺了一個人,不在乎一個你。

我恨極了他。

我們貓著腰出了旅館,左憐拽著我跑得飛速。

樹林陰翳的道路,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我看著在前麵的左憐,彼時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對他一切的阿諛都建立在我保住自己性命的前提。

他跑得很快,為了躲避警察,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我在時間間隙轉過頭去,看見廉價破舊的旅館越發遠。

梅雨時節升起薄霧,旅館變成吃人的怪物。

我的心裏騰起一股恨意,那一刻,我想將左憐推入壓抑的海裏。

牛仔褲左邊的口兜裝著水果刀,隻要短暫的一瞬,一切就可以結束,包括這場荒誕事故。

這些都不該發生的,我該旅一場簡單的行,回到破舊的巷,等待拆遷,拿到理所應當的拆遷款,一生不出所料。

不堪卻溫暖。

左憐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變故。

愛人對我來說像場縹緲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