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人不怕窮,關鍵要活的有骨氣,你知道麽?”張嫂盯著我,一雙洞察世故的眼睛,仿佛能刺透我的內心。
我有些尷尬,明白了她的意思。
雖然我一點也沒有攀附齊家的意思,被一個老人家如此教訓臉上還是有些發燒。
“我不是……”
“我見過太多你這樣的人了,總想靠著別人一步登天。少爺年輕單純,所以才看不透你,把你當朋友。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隻要有我一天在,你就別想幹什麽出格的事!”她咄咄逼人的口氣簡直跟剛才在外麵的和顏悅色判若兩人。
“其實你應該慶幸,是我先聽說少爺交了個孤兒院出身的朋友,所以今天才借著做菜來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角色。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哼,她要想收拾你,老爺少爺誰都不敢管!”
我一時之間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容易才定住了神。
她說翻臉就翻臉,簡直一點也不遜於齊思音。
我不想辯解,因為她看來對她一手帶大的少爺的品質相當自信,而我與齊思音之間的糾葛又不是簡單就能說清的,有些事對於身為男性的我來說又實在難以啟齒,畢竟被比自己小的人欺負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於是,我隻好沈默的向廚房外走去。
當我走到門口時,聽到她又補了一句,“我就知道,象你們這種從孤兒院出來的小孩能有什麽好貨色!”
頓時,我覺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湧向頭頂,從來也沒有這麽憤怒過,拳頭緊握了起來,但又頹然鬆開──我總不能對一個老人家動手啊!
默默的走出廚房,我心酸極了。
為什麽每個人都這麽看我,認為我貪圖榮華富貴和錦繡前程才攀附上齊思音,甘願作他的身邊的狗?為什麽他們就不能站在我的處境想想我的無奈和掙紮?學校裏的同學這樣認為我不會太在意,而張嫂這樣的老人家也不分青紅皂白冤枉我,實在讓我心寒。
因為齊思音不再欺負我而漸漸轉晴的心情此刻又黯淡下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黯淡,比起受欺負打罵更苦澀。
我坐在擺滿精美食物的飯桌前喝著張嫂做的湯,湯果然很美味。雖然她很討厭我,還是按照齊思音的囑咐做的十分精心。齊思音不斷的問我湯好不好喝,菜好不好吃,讓我十分難堪,而張嫂的眼光也一直如利劍般的注視著我,刺的我渾身不自在。這樣的一頓飯真讓我明白了什麽叫如坐針氈。
在這之後,齊思音還是經常軟硬兼施的拉我去他家吃飯,每次張嫂也一定會特地趕來做菜,或者說特地趕來監視我。她當著齊思音的麵說跟我很投緣,很喜歡為我做菜,一旦隻有我一個人時就會用冰冷的目光直刺我。而齊先生大多數時間都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偶爾才會遇到他,他看到我跟齊思音和睦相處倒是非常高興。
我相信張嫂肯定對齊先生說過對我的看法,但是齊先生依然和藹可親的對待我,讓我感到莫大的安慰。
我想,我之所以還可以忍受的另一個原因,是我從齊先生身上體會到了失去很久的父愛。
麵對張嫂的敵視,我習慣了用沈默對待。我相信時間可以說明一切,等到大學畢業,我就能離開齊思音遠遠的,這樣張嫂就會改變對我的偏見。當然,那時已不需要再在乎她的看法,因為我也不會再見到她。
大學餘下的時光就這樣出乎意料風平浪靜的過去,轉眼間已臨近畢業。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風霜即將把我吞沒,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從此,我的人生將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