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北藜城,聖德書院。
“古人雲,義有三分..”
朗朗的吟誦聲從聖德書院荷葉湖邊的堂廬中傳來,年近五旬的夫子楊茂一手撫須,一手執杖,在眾弟子伏案前來回走著,此課為‘君堂義理’,國家大道的枯燥字眼緩緩滲入堂中弟子的耳廓,雖然大眼看去,這些來自北地各城各縣的名門弟子搖頭晃腦,一副陶醉其中,但他們心底是否將這些義理牢記心中就不得而知了。
忽聽得陣陣梆子聲自堂外傳來,此音猶如石粒墜入湖中驚碎明鏡般,使得堂廬內的弟子們頓時從吟誦中收回神思,其中稍遜拙劣者更是嬉笑開言:“夫子,梆聲鳴悅,已到下堂時分,我等已腹中饑渴..”
聞此,楊茂隻恨這般不成器,待胸中濁氣升至咽喉,他卻隻能生生將其壓製下去,末了才歎息背身,衝眾弟子擺手,得到信號的弟子們道一聲夫子‘辛勞’,便哄散離堂,各自快活去了。
時至夏朝平順年間,國號泰安,夏安帝繼位以來,雄心高亢,帝威四海,以安天下為方略,北迫北蠻,西攝韃靼,在大夏兵鋒利刃之下,夏威遠揚,北蠻、西韃等族皆敬畏不已,年年朝貢奉歲,一絲一毫都不敢逾越。
於後,夏安帝宣功重賞,以示皇恩浩蕩,不少武將英傑一躍登天,成為沃土大吏,隻是此般行徑亦使得文氏臣子地位下降。
眼下堂中弟子中不少都是武將之後,性情粗獷豪邁,禮儀規矩儼然偏弱,此番學術策論的講義在他們眼中可遠不如刀槍劍戟、戰馬長弓有意思,楊茂雖享譽‘雲海書閣’的美稱,又獲當朝中書閣三品學究,更肩黎城聖德書院院長之位,如此名望加身,他卻無法對這些將門子弟高言低嗬,否則,介時一群武夫蠻橫發難,他這聖德書院怕是沒有安寧的日子了。
就在楊茂暗自歎息政途迷離、文武相衝的世風時,一言問候傳來:“夫子辛勞,弟子林秀拜安告退!”
聞言,楊茂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漏出一絲欣慰。
他轉過身來看去,身著青衫衣、頭束直鬢發、相貌清秀、身軀修長壯碩、北地四城二十八縣的第一學子林秀林仲毅正恭然肅立於麵前,對於此子,楊茂甚是喜愛。
一來此子以平白之身,憑借自身實力衝出縣考重圍步入學府,這在遼北武風盛行之地已然高出那些武夫學子一截,再者此子武風氣質頗深,與儒雅氣息共同加身,在楊茂眼中,這是難能可得的文武全才,不過唯一的遺憾之處便是此子平白之身上卻點綴一毫商賈的烙印,這曾讓楊茂開院收其為弟子時焦躁數刻,畢竟這個時代的商賈以銅臭居於四行之末,實在入不了世人的眼。
不過麵對高才學子,楊茂到底邁過心中世風的坎,將其收為弟子,更在新秀佳才的時節賜字‘仲毅’予林秀,以慰其誌。
“仲毅,此番下堂回去,切莫像他人那般貪耍玩樂,要時刻溫故習文,修身習藝,吃的枯燥之苦,方能行出人上之途!”
“謹記夫子教誨,安請夫子歇息,弟子告退!”
林秀應聲一拜,緩身後退直至堂廬門庭處,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