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真搬啊!咱們可以說是搬家,看看能不能走點手續,把恁'戶口'先調走。”
“調戶口?”柳奕愣了愣,她還真沒考慮過這方麵的問題。
“你可能不知道,”芳娘笑了笑,“這事呀,在以前咱們那地方,有一段時間就叫'農轉非'。”
“像在城裏有單位的,兩口子中間另一個又在務農的,就可以申請調動戶口到城裏,那就是轉成非農業戶口了。”
“你爹估摸著吧,這什麼王朝的,也該有些差不多的門路。”芳娘也啃著手裏的瓜,“總不是全都隻能當農民的——咱們合法申請換一個地方當農民,他也得給落戶啊。”
離開已經夠難的了,還要換個地方“落戶”,那得花不少錢吧……
對!說到底,恁就是花多少錢的事!
隻要錢糧花得到位了……柳奕覺著,可能確實會有一條“合理合法”的道路也說不定。
不然那麼多商人到處遊走,原來又是怎麼辦戶口的呢?
這就是她家阿爺考慮的“第二條路”了麼?
實在不行當個商戶啥的?不過商人的“戶口”到底低人一等啊,主要是稅重……那倒確實也比“逃戶”來得合法。
“算了,咱們先不說這頭。”
柳奕跟芳娘重新合計,給蒯家爺倆,“補償”十匹絹五斤綿更實用。他家糧食應該夠吃,就是繳稅難了點。
至於謝家兩戶和何家的阿餅——
柳奕不咋喜歡謝嬸,從心底裏說,又並不多麼討厭她。
一個單身母親,在這個時代,要獨立養活三個孩子,又沒有別的親人幫襯……所謂的親人,不落井下石不錯了……她隻能精打細算過日子,那不能算什麼毛病。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誰又不想大大方方過日子呢。
有些事,當真說起來,柳奕不至於那麼小器。
比起其他裏鄰,他們也是離她家關係更近的“鄰伍”,一樣該得一份補償。
柳奕甚至覺著,不如就把織機的股份轉給謝家也行,隻要其他幾家願意的話。
白芸裏的許多人家需要修補房屋,正如柳全所說,他們不僅缺木料,還缺很多其他材料。
最近,便連荒草灘間的茅草都被割得稀稀拉拉。
柳奕放著羊,隻覺四周山野一片荒蕪,就像提前到了秋天一樣。
那些頭無片瓦的人家,在今年冬天到來之前,無論重新修建茅屋,還是搭建小草棚將就著住,總得想些法子才好。
一部分沒了屋舍的人家,已在殘垣斷壁間支起了臨時的窩棚。
還有一些人家,準備另在左近辟些地方,從頭來過。
三伏暑熱,天色亮得早,柳全背上行囊,推著獨輪車去了四旦裏,今天晚上多準趕不回來,可能會在闕三家留宿。
吃罷了早飯,柳奕和芳娘接著他們前幾日的工作,下地除草。
近段時日氣溫升高,田地裏的野草長得特別快,她們也隻有抓緊時間手動根除。
若不是恁一場突如其來的冰雹,白芸裏早先種下的許多蔬菜都可以采食了。
因為那場雹災,柳全給渠郎新種出的南瓜才隻有小孩兒拳頭大,收獲的時間不得不稍微推遲。
山上坡底,其他人家的田地間一樣有許多忙碌的身影,其中半數以上是年輕婦人。
尤其男人們不在家的,那些十幾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背著孩子下地,一樣得手腳麻利。
被高升起來的日頭一曬,連根拔除的野草很快便蔫了,農婦們汗流浹背,淌落田地間一摔八瓣……就差個滋滋冒煙的音效。
芳娘母女倆戴起了鬥笠遮陽,一樣被烈日烤得後背火燒火燎地發燙。
柳奕覺著自己剪了不少頭發還是個明智之舉——看著她家阿娘恁一堆發髻都覺悶熱得慌,一塊巾帕都汗得濕透。
到休息時,母女二人停下喝水,柳奕才對芳娘道,“照這麼看來,咱們不把這些糧食收了,還挺對不起自己。”
她家沒有占人便宜的習慣,柳奕卻也不想平白便宜了別人。
都說吃虧是福,正經說起來,誰能當真喜歡吃虧?
對白芸裏的這些鄉鄰,幾年相處下來,除開少數幾家人而外,她也生不出特別多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