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了將近一個禮拜,柳奕的手套總算完成,就恁幾寸長幾寸寬的小孩兒手套,她也拆過兩三次。
不知當中的棉線怎生繞法,其中一隻除了露指,還多了兩個小窟窿。
芳娘笑話她這叫漏洞手套,柳奕也滿喜歡,反正完成了,戴著正合適。
阿娘親手織的固然又快又好,就像她腳上灰色的線襪一樣平整均勻,穿著舒適。
自己動手卻更有成就感——無論如何,她又掌握了一種生活技能不是?
她們唯一掛心的是,不曉得柳爹幾時回還。
徭役的一月之期加上來回的時間也已過去了數日,就連婁家的阿姆都說,今年走得也太久了一點。
幾家的婦人們相約一起舂製餌餅,準備食物——再過五日便是亞歲。
婁家阿姆道,在過去,這個節日一度被視為一年的開端,是應當闔家團圓的時候。
在本土民眾心理上,亞歲的祭祀和年尾的臘祭同等重要。
當家的男人滿再不回來,就她們這一群婦人,可怎麼過節?
婁家阿姆不出遠門多時矣,男人不在家,老太太也不讚同兩個媳婦單獨去集市。
婁家的兩個媳婦不去,椿氏和柳氏也不好自去。
今年,他們饗神的食物裏頭,恐便沒有肉脯這一項了。
院子裏,婁家的阿姆蒸下了數升麥飯,大小兩位婁嬸輪番掄起大木杵舂餅,柳氏與椿氏給她們幫忙。
黑黢黢的淺口土陶盆帶著寬寬的邊沿,裏頭燒著一截大木頭,幾個孩子都在旁邊烤火圍觀。
“噫——個娃恁不曉事。”椿氏將兒子扯得遠些站去,生怕撞著他,隻是那孩子沒一會兒又粘了上去。
溜兒的口水快吊出三尺長,恨不能杵到跟前站等著吃舂餅。
婁老太太笑嗬嗬捧出一捧山栗子,叫芽姊抓了烤去。
突發奇想,趁阿娘和嬸子們忙活的功夫,柳奕回家拿籃子裝得兩隻小南瓜。
洗淨的南瓜放在火邊烤起來,把溜兒稀奇得一時忘了去看舂餅。
柳奕在旁邊看著火,一邊剝栗子吃。
和粉麵的甘栗口感不同,生栗子脆甜又耐嚼,她也喜歡直接扒殼吃,就是毛多。
一邊吃著栗子,柳奕不時拿燒火棍捅著南瓜轉一轉方向,沒過多久,兩隻小南瓜便連皮也燒得焦黑。
到恁一臼的麥飯舂得差不多,嬸娘們招呼幾個孩子去吃東西,火盆邊的南瓜也烤得灰溜溜的,柳奕才把它們骨碌碌扒出來放到一邊。
新舂的麥餅沒甚滋味,她吃得兩塊就出去扒南瓜。
小南瓜已不那麼燙手,掰開來……中間還有點夾生。
——就這樣,椿家的兩個孩子也覺得烤焦的南瓜挺好吃。
柳奕……
難得見到芽姊也有喜歡的東西。
嗯,下一次,還要改進一下燒烤的方法。
裏巷中忽地傳來一聲吆喝,婁家院外,幾個孩子劈裏啪啦呼嘯著就朝巷外跑。
柳奕扒著院門瞧時,正有一個婦人隔了籬笆對鄰居的黃家四嬸笑道,“……回返則!恁家二郎歸家耶!”
那不是英姊家的阿兄?
柳奕聞言,拖起芽姊就朝外跑。
白芸裏的山下,更多的老人和村婦敞開了院門、站到巷口,朝外張望。
出徭役的人回來了,已到了村外的河灘上,很快就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