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輪著來。”柳奕坐聽她家阿爺的見聞,虛日就是趕集的時間,集日的另外一種說法。
初一十五的大胥裏,十二的李家場,她都去過了。
“往常咱們都隻順著一條河走,要麼去對岸,要麼去下遊。”柳全又道。
基本上,他家常趕的就是兩處集場,河對岸過了狗忙裏的李家場;河下遊,過一個青蓧裏的大胥裏幹家場。
最近一次趕集,是過了大胥裏繼續順著河往下走,再過白蒲裏,到得長藺亭。
“其實,咱們這裏的野集,應從大胥裏開始算,往上遊走。”
“上遊?”她們這白芸裏的上遊是笆溝裏,沒有集場。
再往上……有個什麼墮鴉嶺,路更難走,更沒有野集——那已是柳家大姊所知世界的最邊沿了。
“上遊,笆溝裏過去,是灰鴨裏,就是有墮鴉嶺恁處,咱們尋常都走不到那裏——但再過了河去,大芸裏是有集的,排在初四。”
“說話這就過河了對吧?”柳全喝一口竹葉泡的清茶,又道,“順著大芸裏,再走兩個裏,有個叫四旦的地方,那處輪作初六日。”
“後便是長藺亭的初九日;李家場那處,人家原叫李楊裏,輪作十二日;再繞回大胥裏,又作十五日。”
是以這個民間自發形成的“野集”,她家總感覺是半個月一集,實際在廣闊的鄉野間並不曾停歇,已經跑了老大一圈了麼?
隻不過,很顯然,她家這白芸裏是遠在趕集這條“中軸線”之外的,所以才會覺得,每隔一兩裏才有的野集顯得如此遙遠。
但這鄉野間神奇的小商業路線,又自然而然地保證了一個圈子裏的大部分鄉裏,總能夠至少相對臨近那麼一個、或者兩個的“集場”。
“這不就像以前,咱們小時候,那些鄉鎮趕集的規矩一樣麼。”芳娘坐在一旁紉針,“什麼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那些老人最記得清楚。”
“後頭也不數什麼農曆了,就按著星期算……”芳娘笑笑,“星期一在這個鎮子,星期三就輪到下一個鎮子。”
“一直都有嗎?”柳奕新鮮起來。
“一直就有。”
“為啥我不知道?”柳奕想想,她確實沒多少印象。
她隻會在偶爾到一個地方旅遊時,聽見導遊說,“朋友們今天運氣不錯,正好咱們這裏趕集……”
誰曉得他們說的是真的是假的。
“你哪裏知道去,”芳娘笑笑,“你又不買菜,買啥東西都是菜市場,要麼逛超市。”
“又沒時間去周圍的鄉鎮走走看看,哪怕城中村也越來越少了——城裏頭長大的孩子就越來越接觸不到這些老風俗。”
“其實你很小的時候也趕過集。”芳娘笑道,“可能你都不記得了,那一年快過年,你爸騎個自行車,你媽坐在後頭抱著你……”
“那我上哪裏記得去!”恁都是什麼年月的事了。
“以前什麼都不發達的時候,買點啥都指著趕集,尤其在鄉下趕集,可有意思。”芳娘一聲歎息。
不過這裏算起來,還是半個月才輪到一處地方麼。
“每個地方習慣不一樣,”芳娘道,“想想也說得通,這裏是這裏,我們那兒交通多方便。更早不方便的時候,也未必會那麼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