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論風月”。
第二天,已是大靖朝武帝泰錫四年的八月十六,柳家人開始準備織布的麻線與織機。
她家的麻線,有兩種粗細:一種,是柳奕最初學習績麻時績成。
剛開始,柳奕對這工作也不熟悉,劈麻便劈得不甚細致。
後慢慢熟練了,她就嚐試著將麻纖維劈得更細,那麻線便更加纖長柔軟了。
纖維長韌耐織,也是本地麻料最顯著的特性。
芳娘準備先用較細的部分試織一匹。
無論效果如何,這頭一匹布料織成之後,都要給柳奕裁衣裳。
——蠶養得再好,也是交稅納賦的,作為真正能穿在自家人身上的第一匹布,它的意義更特殊一點。
“阿娘,”知道母親憐惜自己的心意,柳奕又笑了,“您還怕這麻線織成布料太粗太糙硌著我不成?”
“我倒覺著就是粗點也挺好的,”腦筋一轉,柳奕想到了說辭,“它厚呀!反正都是做冬天的袷衣,外頭的布料硬一點,它耐磨不是?粗的,不貼身穿也無所謂啊!裏頭的內襯,咱們還可以用點細布嘛。”
話雖如此,對於女兒這等“歪理”,芳娘亦頗覺無語。
“實在不行,我倒是還有個主意……”想了半天,柳奕有了點子,“您看,咱家這頭茬的麻漚下來,也收了幾十斤,現在您女兒俺績得都是細線了——”
“咱家的新蠶又孵化,其實絲繭原也有多——”柳奕越想越覺著這法子還很可行,“不若,到時再把恁細麻線與絲線一齊織造,那不是就更柔軟順滑了嗎?”
“您再把恁好料子給俺縫作裏子,穿在裏頭又輕軟又不招搖,豈不是更好?”柳奕眨眼看著阿娘,覺得自己簡直太聰明了。
絲麻混紡?
芳娘一聽便有些動心。
不同材料混紡的織物,在本處雖沒聽說過,但在現代卻並不稀奇啊!
而且在天然麵料日益昂貴的年代裏,絲、麻都是高檔織造材料,恁天然絲麻混紡的床上用品的價格,通常能當多少套什麼“純棉”、“磨毛”了,一直當著家的葛阿姨可是記憶猶新。
且粗布做麵料更符合如今農家的消費現狀,就算他們一家子今年都添了新冬衣,恐也不至於過分引人注意了。
柳氏略一想,女兒說的這法子,或許可行。
她們何不試上一試!
母女倆商議定了,便著手準備繞線。
柳全則趁這空檔,將積灰的老舊織機擦洗出來打理幹淨。
這一部織機的木料已呈深褐色,用現代時候的話說,那是有了“包漿”,一眼看去就知道,它比芳娘織絹的那一部機器更加“古老”,結構也更簡單粗暴。
由於操作時還要把麻緒的一頭掛在織造者的後腰間,這類機器通常被稱為腰機。
這部老腰機織出的麻布,幅寬都達不到一丈。
索性,今年的布料,他家純粹自用。
想織多長,也全看芳娘母女準備的經線能有多長。
布匹的細密程度自也不必如上稅般那多要求,織起來肯定能比紡織絲絹來得快些。
依然無法親自操作織機的柳奕,抓緊時間用兩三天的功夫學會了繞經線、穿筘等其他工序。
那一絲一縷的手工勞動,在她眼裏仍是一件辛苦的工作。
一早一晚的天氣,漸漸透出涼意。
她和阿娘要趕在月底收割菽豆前竭盡所能地多做一點。
幫助芳娘將第一匹麻布的經線備上機,柳奕又接著在養蠶與績麻間交錯起來。
作為家裏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儲備紡織娘”,“女紅”的技藝也隻能由她來繼承。
有時候,績麻繞線得久了,她的手指尖都變得麻木起來。
可是……為了這個家,沒有什麼困難是不能克服的,柳奕暗自打氣,她要更加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