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濟,哪怕扒樹皮吧,他們總能想到法子勉強對付糧食不足的情況。
柳家麵臨最大的問題是今年的稅收新政。
也不知道是大靖朝還沒有引進棉花呢,還是有了棉花而沒有普及,又或者是這個世界裏根本沒有棉花這種東西。
白芸裏這一帶農村,主要的紡織品是絲麻。
農婦們平常在家除了操持家務種植蔬菜,最主要的活計就是紡紗織布。這多指的是紡綿紗,也就是蠶絲纖維及製品;或者是搓製麻線,紡織麻布。
絲綢製品,自然是庶人小民沒機會穿的。普通女人,比如柳氏這樣的農婦,隻有資格在紡織成布匹的時候,撫摸感受一下那等絲滑細膩的感覺。
農家繳納的絹大多為沒有色彩紋樣的素絹,鄉野村婦也不具備特別高超的織錦技藝。
蠶絲從素白絹綿到華麗錦服,還得由專業的織錦和畫染匠人繼續完成進一步的深加工。
柳大姊兒家種有一小片麻地,全是她母親照料。麻那東西多年生長,一年可以收割兩三次,將莖皮剝下漚製出纖維,累積下來便可以織布自用。
麻布也是農家以物易物的常見代用品,是鄉野間物產交易中的變相貨幣。
麻的用途廣泛,除了產出紡織品,偶爾藥用,必要時候還能度饑荒當菜吃,也算是她家的一點經濟作物了。
柳家的麻地周圍也有幾棵歪脖老桑樹,但今年年初春凍得厲害,柳氏沒法子育蠶,那絹與綿的丁口稅也就遠無從繳納。
她家唯一可想的辦法是,用本就不多的口糧或者其他東西,去換別人家多餘的蠶絲回來,以供她娘紡綿織絹。
現已到了暑熱天氣,她家的糧食還沒收下來。就便賒借,周圍鄰裏誰家不納賦?除了那兩家大地主,普通農戶又有多少盈餘借給你對付?
等賒賬回來早也不知幾時了,哪裏還來得及。
所以極有可能,到了秋收納糧的季節,就是他們一家徹底破產之時。
柳絲奕一家人,無不感受到了原身柳大那一家子的沉重無力。
“嗐!咱們也別發愁了,”柳絲奕不希望父母就此失去了信心,急忙振作精神道,“來都來了,到秋收不是還有好些日子嗎。照我想呢,吃飯事大。”
“今年啊,咱們就把現種的這麼老多土地經管好了,把糧食都收回來再說。”
葛阿姨一聽,也若有所思點點頭,“絲絲說得沒錯,我也覺著眼前的事情要緊。至於那什麼賦不賦的,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說著,柳氏拿手肘撞了撞旁邊柳大的胳膊——這倒是原身柳氏慣有的小動作。在人前,婦女自己不便發表意見時,暗地裏催促當家的出麵說話的意思。
柳爸爸看了一輩子葛金花的眼色,已經習慣了凡事多多聽取老婆的意見。現在這環境不一樣了,他也得有點封建家長的派頭,做好那個樣子。
“嗯,那咱們來好好合計合計。”柳大嚴肅地點點頭,說了句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