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紐約就落下這毛病,人開車都隻開老爺車…”
興許趕上一吃瓜空檔,高媛隔著飯桌加進這邊的話題裏來,她犀利吐槽道:“憬兒打算花兩周薪水送他個手機,軟飯男還堅持隻要功能機。”
“有本事吃到憬兒姐的軟飯,我們晏清可太了不起啦,耶!”
不過高媛萬萬沒想到喝得差不多了的苗妙居然敢這般還嘴,偏偏落了個滿堂彩,連蘇朦都忍不住衝她豎起大拇指,效果堪稱一呼百應。
“時候也不早啦,明兒節目錄完我就不跟過來了,到時候晚上九點…”
等閑話笑鬧罷,駱冰抬腕一看表,不知不覺已近晚九點,拎起手袋她跟著高媛一道起身辭行:“東直門香河園路一號,咱們細語藝聯當代MOMA店碰頭。”
“嗯,我倆真有很久沒跟她一道看電影了,小喵呀,少喝點酒,對嗓子不好…”
繞到門前時,蘇朦憐愛地給醉態流露的苗妙順了順喵毛,她哄道:“你憬兒姐還說要帶著你的《after party》去草場地搖滾音樂節呢,看這小臉紅得。”
“有道是酒紅初上臉邊霞,一場春夢日西斜…”
手指向坐落在院西頭的琴房,意有所指的章雅夢粲然笑道:“各位姐,不去西廂聽個牆角,隨手偷筆稅再回家?”
“這,不太好吧。”有些意動,麵薄的蘇朦腳步一緩。
“牆根有什麼好聽的…”高媛抱胸一笑:“我都直接拷問她。”
“其實偷不偷稅無所謂的啦…”邵卿打頭,駱冰應和,倆人領路直接把大部隊往西廂那頭帶了過去:“關鍵是咱們想聽《梁祝》了。”
帝舞租給翁懷憬做工作室的這座平層院子規模不大,兩進兩出,琴房就在西頭第二間,臨近芭蕾練功房旁,琴房的門半開著,不時往外悱惻纏綿出一段段或婉轉或激烈的旋律。
“真一直在排練,門都沒掩上。”
“憬兒不是誇過他變紳士多了。”
緊緊擠在門外,用氣音小聲交流著,蘇朦跟著群資深偷稅客一道往琴房內那台擺在顯眼位置的白色大三角鋼琴看去:
譜架上擺著厚厚一遝嶄新似乎還泛著墨水香味的鋼琴譜,背門而坐的翁懷憬正在視奏,運指如飛的她著鍵急促而有力,低音效果極佳的貝森朵夫反饋回的旋律節奏冷峻,音調低沉威嚴,透出幾許包辦婚姻背後凶暴殘酷的味道。
嫻靜清瘦的背影,隨演奏身段起伏飛揚的馬尾辮,搭配上肅殺凋零的低音旋律,感官上有種說不出來的獨特美感。
琴房外,搶不到最佳偷窺角度的趙穆憑聽感小聲咕噥著:“好悲嗆,充斥著無奈和絕望”
“噓~穆穆…”
身高優勢獨到的苗妙回身抬頭張牙舞爪給出警告:“別講話啦,清兒哥要拉小提琴了!”
琴房裏,立在翁懷憬身側一步距離,保持著鬆弛站姿的晏清接下來的獨奏小提琴部分用得是散板節奏,婉轉曲折的琴聲如慟徹心扉的哭泣般,涓涓滴滴地陳述著祝英台的悲痛與驚惶。
這段旋律用了大量滑音技巧,晏清抬肩引弓不斷觸弦起落,他的視線自然而然移向身旁的翁懷憬,穿過眼簾前蘊起的薄薄一層水霧霧,滿目深情又溫柔。
猶如心電感應般,手指仍在蝴蝶穿花著快速提落的翁懷憬抬頭迎上那束似月光灑落的眼神,少女波光瀲灩的桃花眼間流淌出汨汨的眷戀與愛慕。
伴著如泣如訴的淒美旋律,俯仰之間的情人相互,仿佛讓時間也為之凝滯。
…
琴房外,幾束被壓得很低的呼吸聲中,駱冰耳語問向邵卿:“我都分不清他倆的情緒是入戲還是自然流露。”
“不太像入戲,這應該就是樓台會那段。”欣慰不已,邵卿拂掌如此笑答到。
…
琴房裏,相觸許久的眼神乍一分離,伸手翻譜的翁懷憬在鋼琴高音區適時填入了幾組快板背景聲,音質激烈又果斷,更好地烘托出小提琴所代表的祝英台那堅決抗爭到底的心跡主題。
鋼琴聲和提琴弦樂一唱一和緩緩而堅定地推進著主題,隨著翁懷憬晏清默契十足的屢次對答,矛盾逐漸激化,他倆試圖呈現的英台抗婚的焦灼場麵也隨之被刻畫得栩栩如生,渾然不覺讓靠在門口試圖聽牆角的人忘了原本偷稅的初心,直到悠長的餘韻消散,琴房裏響起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沒必要糾結啊,做你一直想做的,我…我永遠都支持你啊。”
翁教授略帶嗲音的聲調,字裏行間的綺麗味道讓門外眾女直呼過癮。